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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边夹鼻眼镜_ホームズの生還 シャーロック・ホームズ(归来记)_福尔摩斯探案集_日语阅读_日语学习网

时间: 2024-10-24    作者: destoon    进入日语论坛
核心提示:金边夹鼻眼镜 (368)有三本厚厚的手稿,记录了我们在一八九四年里的工作。要从这些丰富的材料里选出最有趣、又最能说明我朋友特殊
(单词翻译:双击或拖选)
金边夹鼻眼镜 (368)
有三本厚厚的手稿,记录了我们在一八九四年里的工作。要从这些丰富的材料里选出
最有趣、又最能说明我朋友特殊才能的案例,对我说来是很困难的。我翻阅了这些手稿,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令人恶心的红水蛭 (369) 事件以及银行家克罗斯倍的惨死;看到阿得尔
顿 (370) 惨案和英国古墓内的奇异的陪葬品;还可以看到著名的史密斯—莫蒂麦继承权案件。
在这期间,福尔摩斯由于追踪并逮捕了布洛瓦街的杀人犯贺瑞特,曾收到法国总统 (371) 的亲
笔感谢信和法国的军团荣誉勋章 (372) 。虽然这些都可以写成极好的故事,不过总的说来,我
认为都比不上约克斯雷老宅的事件,那件事有太多扣人心弦的情节,不仅有青年威洛比·史
密斯的惨死,还有许多跌宕起伏的插曲。
那是在十一月底一个狂风暴雨的深夜。福尔摩斯和我默默地坐在一起,他正在用一个
高倍放大镜辨认一张羊皮纸 (373) 上的残留字迹,而我则在专心阅读一篇新的外科学论文
(374) 。外面的狂风呼啸着扫过贝克街,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户。说来也怪,住在市中心,方
圆十英里全是人造建筑物,我们却依然能感到大自然对于人类的无情威胁,我还意识到在
大自然巨大的力量面前,伦敦并不比田间野外的无数小土丘更坚固。我走近窗户,向着那
寂静无人的街道望去,只见远处出现一缕灯光,照到泥泞的小路和发光的大路上。一辆单
骑出租马车正从牛津街的尽头溅着泥水驶过来。
福尔摩斯放下放大镜,卷起那张纸片说:“华生,幸好我们今晚没有出去。我刚才做了
不少事,都是些伤眼睛的工作。依我看来,这不过是十五世纪后半期一所修道院的记事
簿。喂!喂!这是什么声音?”
在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嗒嗒的马蹄声,还有车轮碰到人行道边的声音。我看到那辆出
租马车在我们的门前停了下来。
一个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我喊道:“他要干什么?”
“干什么?他要找我们。我们还要准备大衣、围巾、套鞋等等坏天气用的各种东西。等
一下!出租马车走了!这下可好了!如果他想请我们出去,一定会让马车留下等候。亲爱
的华生,别人已经都睡下了,你快下楼去开门。”
客人刚走到门厅的灯下,我就立刻认出来了。他是年轻的斯坦莱·霍普金,一位很有前
途的侦探,福尔摩斯很关心他的工作。
他急切地问我:“福尔摩斯先生在吗?”
“亲爱的朋友,”福尔摩斯站在楼上开玩笑地对他说,“请上楼来。我希望在这样的夜晚
你不会对我们怀有什么不良企图。”
这位侦探登上楼梯,灯光照在他的雨衣上,雨衣闪着光。我帮他脱掉雨衣,福尔摩斯
把壁炉的火捅得更旺了。
斯坦莱·霍普金,一位很有前途的侦探。
福尔摩斯说:“亲爱的霍普金,离火近一点,暖暖你的脚。请吸支雪茄。我们的医生还
要给你开个处方,在这样狂风暴雨的夜晚,热开水加柠檬是一剂上等良药。你在这个时候
来这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福尔摩斯先生,一点不错,我今天下午忙得不可开交。您看晚报上约克斯雷那件事了
吗?”
“对于十五世纪之后的事情,我今天全都没看。”
“报上只是一小段,而且完全不符合事实,所以读不读没关系。我抓紧时间到现场去了
一趟。约克斯雷在肯特郡 (375) ,离凯瑟姆 (376) 七英里,距铁路线三英里。三点十五分我接到
电话,五点钟我就到约克斯雷老宅进行了现场调查,然后乘最后一列火车到了查林十字
街,又雇了一辆出租马车就一直到您这儿来了。”
“我想你还没弄清楚这个案子吧?”
“是的,我搞不清事情的起因。我觉得事情现在还和我去调查前一样模糊,可是开始调
查的时候,案子好像很简单,不会出错。福尔摩斯先生,怎么可能出现没有目的的杀人案
呢?令我烦恼的是我找不到杀人的目的。一个人死了——当然谁也不能否认这件事——可
是,我看不出任何人有害他的理由。”
福尔摩斯点上雪茄,然后往椅背上一靠。
他说:“请你详细谈谈。”
霍普金说:“我已经把事实完全弄清楚了。可是这些事实到底代表着什么,我还不能理
解。根据我的调查,事情是这样的:几年前,一位年老的考芮姆教授买了这栋乡村宅邸
——约克斯雷老宅。教授因为有病,总是半天躺在床上;另外半天拄着手杖,在宅子周围
一跛一跛地走走,或是坐在轮椅 (377) 上,园丁推着他在园子里转转。邻居很喜欢和他来往。
他在那里是位学识渊博的名人。他家有一位年纪较大的管家马可太太,还有一位女仆苏珊·
塔尔顿。自从他到这里来之后,一直是这两个人服侍他,她们的名声似乎不错。这位教授
正在写一本专著。大约一年前,他感到需要雇用一位秘书。他请过两位,都不合适。第三
位叫威洛比·史密斯先生,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教授对他很满意。秘书的工作是上
午记录教授的口述,晚上查阅资料和与第二天工作有关的书籍。威洛比·史密斯无论是小时
候在阿宾汉姆 (378) 读书时,还是长大了在剑桥读书时,品行都很好,教授十分满意。我看了
他的证明书,他一直是个品行端正、性情温和的人,并且工作非常努力。正是这样的一个
年轻人,今天上午在教授的书房里被谋杀了。”
狂风在吼叫,刮得窗户吱吱作响。我和福尔摩斯不约而同地向壁炉移近了一些。这位
年轻的侦探继续不紧不慢地叙述着这个故事。
他说:“我想整个英格兰没有一家像教授这样与外界隔绝的。一连几周,没有一个人走
出园子的大门。教授只埋头于自己的工作,对其他一切都不闻不问。史密斯一个邻居也不
认识,过着和主人一样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那两位妇女走出这座庭院,推轮椅的
园丁莫提迈尔是一位退役的陆军军人——一个老克里米亚人 (379) ,也是一个好人。他住在花
园的一头,那里有三间农舍。在约克斯雷老宅里只有这些人。还有,花园的大门与从凯瑟
姆到伦敦的大路相距只有一百码远。门上有个门闩,谁都可以随便进来。
“现在我告诉你们苏珊·塔尔顿的证词,只有她还能说出一点当时的情况。事情发生在
上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那时她正在楼上,在前面的卧室里挂窗帘。考芮姆教授还躺在
床上,天气不好的时候,他经常过了中午才起床。女管家在房子后面忙着干活儿。威洛比·
史密斯在自己的卧室里,这间卧室也是他的起居室。这时她听到威洛比走过过道,下楼走
进书房,书房正好在她脚下。她没有看见他,但她说不会听错威洛比那迅速有力的脚步
声。她没有听到关上书房门的声音,不一会儿就从下面的屋子里发出了可怕的叫声。叫声
是嘶哑的、绝望的,也是很奇怪的、不自然的,所以分辨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同
时,又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震得这所旧 (380) 房子摇晃起来,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苏珊
被吓呆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下楼去。她看到书房的门关上了,打开门看见威洛比躺
在地板上。起初她没看见伤口,但是当她想要抬起他的时候,发现血顺着他的脖子不停地
往下流。脖子上刺了一个不大但很深的伤口,切断了颈动脉,凶器是一把常常放在老式写
字台上封文件用的小封蜡刀 (381) 。刀把是象牙的,刀背很硬,是教授书桌上的工具。
“起初女仆以为史密斯已经死了,但她用冷水瓶往他的前额上倒水的时候,他睁开了一
会儿眼睛,喃喃地说:‘教授,是她。’苏珊保证这是威洛比的原话。他还努力想要说什
么,并举起了右手,随后他就垂下手死了。
“这时女管家也已经到了现场,但她晚了一步,没有听到威洛比临终的话。她把苏珊留
下看着尸体,自己跑到楼上教授的卧室。教授正坐在床上,惊恐不安,因为听到的声音足
以让他知道发生了不幸。马可太太说得很肯定,教授还穿着睡衣,莫提迈尔通常在十二点
钟来帮助教授穿衣服。教授说他听到了远处的叫声,其他的事就不知道了。他也无法解释
这个青年临终的话:‘教授,是她。’不过他认为这是神志不清的胡话。教授认为威洛比并
没有仇人,也无法解释这件谋杀案的动机。他当时立刻吩咐莫提迈尔去叫当地警察。又过
了一会儿,当地警长把我找了过去。我到那里之前,什么东西都没有移动,警长还严格规
定不许人们通过过道走近那所房子。福尔摩斯先生,这件案子是运用您的理论的好机会,
条件已经齐全了。”
我的朋友带着微笑幽默地说:“条件齐全了吗?还缺少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呢。我们
先听听你的意见,霍普金先生,你认为这件谋杀案是怎么回事?”
“福尔摩斯先生,我要请您先看看这张图,从图上可以粗略地看出教授书房的位置以及
有关处所的位置,这样就能很容易地了解我的调查。”
他打开那张图,放在福尔摩斯的膝盖上。我站起来,走到福尔摩斯身旁,从他的背后
看着这张图。现在我把它誊写在下面。
“当然这张图很粗略,只画了我认为重要的几处。其他地方在我讲述的时候您可以想象
出来。我们首先假设凶手走进了书房,但他是怎样进来的呢?毫无疑问,他一定是经过花
园的小路,从后门进来的。因为这是一条捷径,直通书房,从别处走都要绕远。而且凶手
也一定是顺原路逃跑的,因为书房的另外两个出口,一个被苏珊封锁住了,另一个则直接
通到教授的卧室。所以,我一开始就把注意力放在花园的小路上,由于最近多雨,小路很
潮湿,一定能看得出足迹。
“我在侦查中发现凶手很谨慎而且很老练,小路上看不出足迹。不过很明显,有人沿着
小路两旁的草地边走过,因为那里的草被踩倒了。这个人一定是凶手,因为雨是从夜里开
始下的,而园丁和别的人,当天早上都没有去过那里。”
福尔摩斯说:“请等一下,这条小路通到什么地方?”
“通到大路。”
“小路有多长?”
“大约一百码左右。”
“在大门附近,一定可以找到痕迹吧?”
“遗憾的是大门旁的路是铺了砖的。”
“那么,大路上有痕迹吗?”
“大路全踩成了烂泥。”
“真遗憾!那么草上的足迹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呢?”
“不太好说。因为足迹的方向很不明显。”
福尔摩斯露出了不耐烦的样子:“的确,雨一直下得很大,风刮得也很猛,分辨脚印可
能比我辨认那张纸片还要困难,这是没办法的事。霍普金,当你知道已经毫无办法的时
候,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福尔摩斯先生,我想我还是弄清了一些情况的。我敢肯定,有人从外面谨慎地走进了
屋内,我还检查了过道。过道上铺着椰子毛编的垫子,垫子上面没有什么痕迹。然后我从
过道走到了书房。书房里的家具不多,主要有一个写字台,下面有个固定着的柜子。柜子
有两排抽屉,中间是个小柜,抽屉全开着,小柜锁着。抽屉大概经常开着,里面没有贵重
的东西。小柜里有些重要文件,但不像被翻弄过。教授对我说没有丢失什么东西,看来也
确实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我走到这个年轻人的尸体旁边。尸体靠近柜子的左边,图上已经标明。刀子刺在脖子
的右边,是从后向前扎过去的,所以不可能是自杀。”
福尔摩斯说:“除非他摔倒在刀子上。”
“是的,这个想法我也有过,但刀子是在距尸体几英尺外的地方,因此,这是不可能
的。当然,死者自己的话也可以作为证据。另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证据,握在死者右手
里。”
霍普金从他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纸包。他打开纸包,拿出一副金边夹鼻眼镜,眼镜一
端垂着一条断成两截的黑丝带。他说:“威洛比·史密斯的视力很好。这副眼镜一定是从凶
手的脸上或身上夺过来的。”
我走到这个年轻人的尸体旁边。尸体靠近柜子的左边,图上已经标明。
福尔摩斯接过眼镜,饶有兴味地赏玩起来。他把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试着看东
西,又走近窗户向外面巡视,然后凑到灯光下,仔细地观察它。最后,他笑了起来,坐在
桌旁拿起一张纸,写了几行字,然后扔给对面的霍普金。
他说:“我只能这样帮助你,也许有些用处。”
霍普金大声读道:
寻找一位穿着体面、打扮得像贵族似的妇女。她的鼻子很宽,眼睛紧
挨着鼻子,前额上有皱纹,面孔呆滞刻板,也许还有点削肩。有些迹象表
明,最近几个月里她至少两次去过同一家眼镜店。她的眼镜度数很深。这
座城市眼镜店不多,找到她是不难的。
霍普金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此刻我的表情一定也是这样的。福尔摩斯只是微笑了
一下,又接着说:“得出以上的结论是很容易的。什么东西也不如眼镜能够这样有力地说明
问题,何况这又是一副特别的眼镜。考虑到眼镜的精致以及死者的遗言,不难推论出它是
属于一位妇女的。至于说她是一个文雅而且穿着体面的人,那是因为我认为一个戴金边眼
镜的人在服饰方面是不会邋遢的 (382) 。你注意到了吗,这副眼镜的夹子很宽,说明这位女士
的鼻子底部很宽。这样的鼻子一般都是又短又粗的,不过也有很多例外,所以这一点我不
敢过于武断。我的脸形是狭长的,可是我的眼睛还对不上镜片的中心,可见这位妇女的眼
睛长得十分靠近鼻子。华生,你能看出镜片是凹陷 (383) 的,度数很深。一个人平时总要眯着
眼睛看东西,这必然会在生理上产生一定影响,使前额、眼睑和肩膀具有某些特点。”
我说:“是的,我能理解你的推论。但是,我必须承认,我不能理解你怎样得出她去过
两次眼镜店的说法。”
霍普金大声地读道。
福尔摩斯把眼镜摘下,拿在手中。
他说:“你们可以看到,眼镜的夹子衬着软木,以防压痛鼻子。在这里,一块软木退了
色,而且有点磨损,可是另一块是新的。显然这边有一块软木掉过,并且换成了新的。而
这块旧的软木,我认为装上不过几个月。两块软木完全相同,所以我推测她去过同一家眼
镜店两次。”
霍普金佩服地说:“天哪!妙极了,所有的证据全在我的手中,可是我却无能为力,不
过我倒是想过要去伦敦各家眼镜店的。”
“当然,你是应该去的。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没有了,我知道的并不比您多,也许您知道的还要更多些。凡是在那条大路上或者火
车站上出现的陌生人,我们全都盘查过,没有得到什么情况。令人伤脑筋的是这件谋杀案
的动机。谁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
“啊!这我可没办法帮助你了。你是不是要我们明天去看看呢?”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您能去的话,那太好了。早晨六点钟有火车从查林十字街开到凯
瑟姆,八九点钟就可以到约克斯雷老宅。”
“那么我们就坐这趟火车。这个案子有些方面确实令人很感兴趣,我愿意调查一下。快
一点了,我们最好睡几个小时。你在壁炉前面的沙发上睡,一定很舒服。明天动身之前,
我点上酒精灯 (384) 给你煮一杯咖啡。”
第二天清晨,风已经停了,但我们动身上路时,天气依然很冷。我们看到冷冷的冬日
从泰晤士河边阴冷的沼泽地和又长又宽阔的河上升起 (385) ,这让我想起了在我们工作生涯的
早期追捕一个阿达曼岛民的案子 (386) 。经过一段令人感到疲劳的路程,我们在离凯瑟姆几英
里远的车站下了火车 (387) 。在等候马车时,我们急急忙忙吃了早饭,所以一到约克斯雷老
宅,就立刻开始了工作。一位警官在花园的大门口等候着我们,
“威尔逊,有什么消息吗?”
“先生,没有。”
“有没有看见了陌生人的报告?”
“没有。昨天火车站那里既没有生人来,也没有生人离开。”
“你问过旅店和其他可以住宿的地方了吗?”
“问过了,先生。找不到一个和谋杀有关的人。”
“从这儿走到凯瑟姆不算远。有人待在凯瑟姆或去上火车是不会不被注意的。福尔摩斯
先生,这就是我说的那条小道。我保证昨天小道上没有足迹。”
“草地上的足迹是在小道的哪一边呢?”
“先生,这一边。在小道和花坛间很窄的边缘上。现在看不见了,可是我昨天看得还很
清楚。”
福尔摩斯弯腰看了看草地,说;“是的,曾有人经过这里。这位妇女走路一定很小心,
不然的话,她会在小道上留下痕迹的。如果在小道的另一边走,就会在湿软的地上留下更
清楚的痕迹。”
“是的,先生,她一定是个头脑很冷静的人。”
福尔摩斯聚精会神地思索着。
“你说她一定是从这条路走出去的?”
“是的,先生,没有别的路。”
“从这一段草地上吗?”
“肯定是这样,福尔摩斯先生。”
“哼,这件谋杀案干得很出色——非常出色。小道已经到头了吗?我们再往前走。我想
花园的这扇小门通常是开着的吧,那么这位客人一定是从这里走进屋的。那时她还没有想
到杀人,不然的话就会带着武器,而不必去拿写字台上的刀子。她走过过道,在椰子毛的
垫子上没有留下痕迹,然后走进了书房。她在书房待了多久?我们没办法判断。”
“先生,不过几分钟。我忘记告诉您了,出事之前不久,女管家马可太太还在书房里打
扫,她说大约在出事前一刻钟。”
“这告诉了我们一个时限。这位夫人进到屋子里,做了些什么呢?她走到写字台旁边。
为什么要走近写字台?不会是为了抽屉里的东西。就算有值得她拿的东西,一定也已经锁
起来了。她是要拿小柜子里的东西,咦!小柜子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划过,这痕迹是怎么回
事?华生,点根火柴。霍普金,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划痕呢?”
福尔摩斯检查了这道划痕,它是从钥匙孔右边的铜片上开始的,大约有四英寸长,小
柜表面上的皮被划掉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看到了,不过钥匙孔周围总是有划痕的。”
“这个划痕是新的,很新。你看,铜片上划过的地方有多亮啊!旧的划痕颜色和铜片表
面的颜色是一样的。你用我的放大镜看一下这里的油漆,这条痕迹两边的油漆就像犁沟两
旁翻起的土一样。马可太太在吗?”
一位年纪很大,面带愁容的妇女走了进来。
“你昨天上午擦过这个柜子吗?”
“是的,先生。”
“你看到这条痕迹了吗?”
“没有,先生。”
“肯定没有,不然抹布会把油漆的粉屑擦掉的。谁拿着这个柜子的钥匙?”
“钥匙挂在教授的表链上。”
“是一把普通的钥匙吗?”
“是一把丘伯牌 (388) 的钥匙。”
“你昨天上午擦过这个柜子吗?”“是的,先生。”
“好,马可太太,你可以走了。现在我们有一点进展了。这位夫人走进屋子里,来到柜
子前,不是已经打开了它,就是要设法打开。正在这个时候,威洛比·史密斯来到屋里。她
匆忙抽出钥匙,不小心在柜门上划下了一道痕迹。威洛比抓住了她,她抄起一件近在手边
的东西,正好是那把刀子,向威洛比刺去,好让威洛比放开她,这一刺使威洛比受了致命
伤。威洛比倒下了,她逃跑了,也许带着她要拿的东西,也许没带。女仆苏珊在这里吗?
苏珊,你听见喊叫的声音之后,她能从那扇门走掉吗?”
“不能,先生,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如果有人在过道里,我不用到楼下来就能看见。这
扇门没有打开过,不然的话,我会听到声音的。”
“这边的出口没问题了。那么这位夫人一定是从她来的路逃出去的。我知道这面的过道
通向教授的卧室。这里没有出口吧?”
“没有,先生。”
“走,我们一起去看一看教授。喂,霍普金,这一点很重要,确实很重要——通向教授
卧室的过道也铺着椰毛垫子。”
“可是这与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你看不出来吗?我并不坚持一定有关系,可是我觉得会有帮助的。我们一起去,你帮
忙介绍一下我。”
我们走过这条过道,它和通向花园的那条过道同样长。过道的尽头有一段楼梯,楼梯
尽头是一扇门。霍普金敲了敲门,然后就把我们带进了教授的卧室。
这个房间很大,屋子里堆满了书,书柜上,书柜下,到处都是书,一张单人床放在屋
子正中间。这栋房子的主人正靠着枕头躺在床上。我从来没有见过外貌这样奇特的人。教
授的面孔瘦削,长着鹰钩鼻子,他转过脸,我们看到一对敏锐的深蓝色眼睛深陷在眼眶
中,成簇的眉毛低垂在上面。他的头发和胡子全白了,只有嘴巴周围的髭须还有些发黄。
一支卷烟在蓬乱的白胡须中发出了亮光,屋子里充满了陈旧难闻的烟草味。他向福尔摩斯
伸出手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沾满了黄色的尼古丁。
他说话很注意用词,而且声调十分缓慢。
“福尔摩斯先生,您抽烟吗?请您抽一支吧。这位先生,您也抽一支吧,我愿意让您尝
尝这烟,因为这是亚历山大 (389) 的埃俄尼蒂斯 (390) 为我特制的。他每次寄来一千支,每两周
我必须让他寄来一次。这不好,很不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一个老人没有什么娱乐,留
给我的只有烟草和工作。”
福尔摩斯点燃一支卷烟,视线扫过了整间屋子。
老人感慨地说:“卷烟和工作,可是现在只剩下卷烟了。天哪!发生这件事实在不幸,
连我也无心工作了!这真是祸从天降啊!多么难得的一个好青年!我敢担保,再经过几个
月训练,他一定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助手。福尔摩斯先生,您怎么看这件事呢?”
“我还没想好。”
“如果您能帮助我们弄清这件没有头绪的案子,我会非常感激您的。像我这样的书呆子
和残废人,受到这种打击,简直是当头一棒,我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好在您来了,而
且又是那样精明强干,您的天赋和职业那样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使您在任何紧急情况下都
能够泰然处之。有您帮助我们,实在是万分荣幸。”
福尔摩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而老教授还在不停地讲着。我注意到福尔摩斯吸烟吸得
很快。看来,他也像这屋子的主人一样,很喜欢这种新寄来的亚历山大卷烟。
老人说:“是的,先生,这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小桌子上的那一沓稿件是我的著作。
我分析了在叙利亚和埃及的科普特寺院 (391) 中发现的文献,这工作会对启示宗教 (392) 的基础
做出很大贡献。因此,这部著作是很有价值的。但是,由于我的身体日渐衰弱,又失去了
助手,我真不知道还能否继续完成这部著作。天哪!福尔摩斯先生,您吸烟比我还快!”
福尔摩斯笑了。
他从烟盒中又取出一支——这已经是第四支了——用剩下的烟头点着,然后说道:“我
是一个鉴赏家。我不想长时间地盘问您,给您找许多麻烦。考芮姆教授,我知道出事的时
候,您在床上,所以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可怜的威洛比最后说:‘教授,是
她’,您认为他是什么意思?”
教授摇了摇头。
他说:“苏珊是个乡下的女孩子,你知道这种人愚蠢得令人难以置信。我想这个年轻人
只是咕哝了一些不连贯的谵语,而苏珊却错误地把它理解成了意义不明的话。”
“那么,您怎样解释这件事呢?”
“可能是个偶然事件,也可能是自杀。我只在我们自己人面前这样说说:年轻人都有些
隐藏在内心里的烦恼,比如爱情这类的事,这是我们不知道的。或许这比谋杀的可能性更
大一些。”
“可是怎么解释那副眼镜呢?”
“我不过是一个读书人,一个好空想的人,不善于解释生活中的实际事物。但是,我的
朋友,我们知道爱情的晴雨表是有其特殊表现形式的。请务必再吸一支烟,我很高兴您能
这样赏光。当一个人要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可以把一把扇子、一双手套、一副眼镜等等
任何东西当作宝贝拿在手中。这位先生谈到草地上的脚印,这种推测是很容易弄错的。至
于刀子,很可能是在这个年轻人摔倒的时候丢出去的。可能我说得不对,不过总之,我认
为威洛比是自杀的。”
这种解释似乎使福尔摩斯感到惊异,不过他继续踱来踱去,专心思索,一支又一支地
吸着烟。
过了一会儿,他说:“考芮姆教授,请告诉我写字台的小柜子里装着什么?”
“没有什么让小偷感兴趣的东西。家里人的证件,我不幸妻子的来信,我在一些大学的
学位证书。这是钥匙,您可以自己去看看。”
福尔摩斯接过钥匙,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把它还给了教授。
他说:“我想钥匙对我没什么用处。我倒更愿意悄悄地到你的花园里,把情况好好思考
一下。你提出的自杀说法还是值得考虑的。考芮姆教授,很抱歉,我们突然来打搅你。午
饭之前我们不再打搅你了。两点钟的时候,我们再来,向你报告有关情况。”
说来也怪,福尔摩斯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我们在花园的小道上,默默地来回走了许
久。
我问道:“你有线索了吗?”
他说:“这完全取决于我所吸的那些卷烟。也有可能我完全错了,不过,卷烟会告诉我
的。”
我惊讶地说:“亲爱的福尔摩斯,你怎么——”
“你会明白的。如果不是这样,也没有什么害处。当然,我们还可以再去找眼镜店这个
线索。但是我希望尽可能地走捷径。啊!马可太太来了!我们和她好好谈五分钟,这对破
案会有启发的。”
我早就应该指出,如果福尔摩斯愿意的话,他是很会讨好女人的,并且还能很快就取
得她们的信任。没过五分钟,他就得到了这位女管家的信任,而且和她谈得非常投机,就
像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正像你说的那样,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让他不断地抽烟,
有的时候简直是整天整夜地抽烟。有一天早上我到他那儿去,屋子里全是烟雾,就像伦敦
的雾那样浓。可怜的史密斯先生也吸烟,但不像教授吸得那么厉害。对于教授的健康,
哼,我不知道吸烟是有好处还是有坏处。”
福尔摩斯说:“啊,可是吸烟妨碍食欲。”
“先生,这我不懂。”
福尔摩斯接过钥匙,看了一会儿。
“我想,教授吃东西一定很少。”
“我应该说,他的食量时大时小,”
“我敢打赌,他今天早上一定没有吃早饭。我看见他抽了这么多烟,大概午饭也吃不下
了。”
“先生,这你就输了,事情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今天早上吃得很多。我从来没有见
过他吃这么多,而午饭他又要了一大盘肉排,真令我吃惊。可是我呢,从昨天早上看到史
密斯先生倒在屋里地板上开始,我对吃的东西就连看都不想看了。是的,世界上有各种各
样的人,教授可没因为这件事吃不下饭。”
整整一个上午,我们都消磨在了花园里。霍普金到村子里去调查一些流言,据说前天
清早有几个孩子在凯瑟姆大路上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女人。至于我的朋友呢,他似乎突然失
去了所有的精力,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漫不经心地处理案子。甚至连霍普金带回来的消
息也没能引起他的兴趣。霍普金说:“确实有孩子看见过一个相貌完全符合您描述的妇女,
她戴着一副眼镜,也许是夹鼻眼镜。”吃饭的时候,苏珊一边服侍我们,一边也主动地讲了
一些情况。她的话倒引起了福尔摩斯的极大兴趣。苏珊说:“昨天清晨史密斯先生出去散
步,回来之后只过了半小时,便发生了这件惨案。”我实在不能理解散步这件事对整个案子
有什么影响,但我清楚地看出福尔摩斯把这件事纳入了自己对整个案件的解释里。突然,
福尔摩斯站了起来,看了一下表。他说:“两点了,先生们,我们该上楼去了,和教授把事
情谈个明白。”
这位老人刚刚吃过午饭,桌上的空盘子说明他的食欲很好,女管家说得很对。当他转
过头来,闪烁的目光投向我们时,我感到他确实是个神秘的人物。他已经穿好衣服,坐在
火旁的一张扶手椅上,嘴上依然抽着烟。
“福尔摩斯先生,您搞清这个离奇的案子了吗?”他把桌上靠近自己的一大铁盒卷烟推
向福尔摩斯一边,于是福尔摩斯伸出手去。不料他们把烟盒打翻了,烟卷滚了一地。我们
只好跪下来,捡起散落四处的烟卷,足足用了一两分钟。当我们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福
尔摩斯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的双颊显得特别红润。在他脸上出现的一闪即逝的临战表
情,我只在最危急的情况下看到过一次。
他说:“是的,我已经弄清楚了。”
霍普金和我目瞪口呆。老教授憔悴的面孔不停地颤抖着,同时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真的!在花园里?”
“不,在这里。”
“这里!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
“福尔摩斯先生,您一定是在开玩笑。我不得不提醒您,这是件极其严肃的事情,不能
这样随便。”
“考芮姆教授,我的结论的每个论点,都是经过调查核实的,所以我敢肯定它是正确
的。至于你的动机是什么,以及在这个奇怪的案件中,你扮演了什么角色,我还不能确
定。过几分钟,或许你会亲口对我讲。为了给你一个方便,还是由我来把这两天发生的事
情叙述一下,这样你也可以明白我还要再问什么。
“昨天有一位妇女走进你的书房,她来的目的是要拿走你写字台柜子里的文件。她身上
带有一把钥匙。至于你的钥匙,我已经检查过,上面没有那个划痕能够造成的轻微退色。
我从有关证据得知,你并不知道她来偷文件,所以,你不是共犯。”
教授吐出一口浓烟,说道:“这很有趣,而且对我颇有启发。您还有更多要说的吗?当
然,既然已经追踪这位女士到了这种程度,您一定能说出她的一些情况。”
“没错,先生,我是要说的。你的秘书抓住了她,为了脱身,她就抓起小刀向这位秘书
刺了过去。不过,我倾向于把这个案子看成是不幸的偶然,因为我认为这位女士并不想刺
死秘书,如果是预谋杀人,她必定会自己携带武器。结果,她做的事令她非常害怕,不顾
一切地想要赶快逃走,不料在和威洛比厮打的时候,她丢掉了眼镜。她的近视非常严重,
不戴眼镜什么都看不清。她沿着一条过道跑,以为是自己来的时候走的过道,但凑巧的
是,两边过道都铺着椰子毛织成的垫子。当她知道走错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退路已被
切断。怎么办呢?她不能退回去,又不能站在那里不动,只好继续向前走。她上了楼梯,
推开房门,来到你的房间里。”
老教授坐在那儿,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福尔摩斯,脸上露出了极度的惊讶和恐
惧。他故作镇静地耸了耸肩,发出一阵假笑。
他说:“福尔摩斯先生,您的推论很不错,可是有一个小漏洞。您知道,我一直在房间
里,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过。”
“考芮姆教授,我知道这一点。”
“那就是说,我躺在床上,没有注意到有位妇女来到我的房间?”
“我并没有这样说。你注意到有人来而且和她说了话。你认识她,并且协助她逃脱。”
教授又高声笑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眼睛里飘着最后一丝希望。
他大声喊道:“你发疯了!你在说胡话!我帮助她逃脱?她现在在哪儿?”
福尔摩斯指着放在屋子一角的一个高高的书柜,冷静地说:“她在那里。”
刹那间,老人的脸可怕地抽搐了一下。他举起颤抖的双手,接着整个躯体颓然倒在椅
子上。这时,屋角的书柜门打开了,一位妇女急匆匆地走了出来,站在屋子中间。她用很
怪的异国腔调说:“你对了!你对了!我是在这儿。”
她满身满脸都是一道道的尘土,衣服上还挂着从墙上蹭来的蜘蛛网。她长得并不漂
亮,体形和脸形正如福尔摩斯推测的那样,另外,她的下巴很长,显得非常倔强。她的视
力本来就很差,同时又是刚从暗处来到明处,因此她站在那里眨着双眼,努力辨认着我们
的位置和身份。尽管她并不漂亮,但是举止端庄,神态从容,表现出一种顽强和豪迈的精
神,令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敬慕。
霍普金抓住她的手臂,想要给她戴上手铐。她神色庄严地轻轻推开了他。老教授仰靠
在扶手椅上,微微颤抖着,目光阴郁地看着她。
她说:“先生,我是被捕了。我站在柜子里可以听到一切,所以我知道你们已经弄清了
真相。我愿意交待全部事实,是我杀死了那个年轻人。你说那是意外,正是这样。我不知
道手里拿的是刀子,因为我从桌子上随便抓起一件东西,便绝望地向那个青年刺了过去,
好让他放开我。我说的是事实。”
福尔摩斯说:“夫人,我相信你说的是事实。我看你的身体很不好。”
她的脸色很难看,加上一道道的尘土,简直显得可怕。她坐到床边,继续说: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但我仍然要把全部事实告诉你们。我是这个人的妻子,他不是
英国人,而是个俄国人,我不想说出他的名字。”
这个老人显得非常激动,他喊道:“安娜,上帝保佑你,上帝保佑你!”
她非常轻蔑地瞥了老人一眼,说:“塞尔吉斯,你为什么一定要过这种痛苦的生活呢?
你的一生毁掉了许多人,甚至对你自己也没有好处。不过是否在上帝召唤你之前就结束你
的生命,这要由你自己决定。但是,我一定要说,不然的话,我就没有时间了。
屋角的书柜门打开了,一位妇女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先生们,我说过我是这个人的妻子。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岁了,而我只是一
个二十岁的傻姑娘。我在俄国的一个城市上大学,我不想说出这个地名。”
老人又喃喃地说:“安娜,上帝保佑你。”
“你知道,我们是革新派、革命者、无政府主义者。我们的人数很多。后来遇到困难的
日子 (393) ,一个警长被害,我们中的许多人被捕了。而他,为了得到一大笔钱,更为了活
命,便提供证据,背叛了他的妻子和伙伴。由于他的告密,我们全都被捕了,有的被送上
绞刑架,有的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我被送到了西伯利亚,但不是终生流放。我丈夫带着那
笔不义之财来到了英国,过上了安宁的生活。他知道得很清楚,如果我们的团体知道了他
在哪里,不到一个星期就会结束他的生命。”老人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又拿起一支烟卷。他
说:“安娜,你随便处置我吧,你一向对我很好。”
她说:“我还没有把他最大的罪恶告诉你们。在我们的团体里,有位同志是我现在的朋
友,他高尚、大公无私、乐于助人,这些气质我丈夫全都没有。他仇视暴力,如果说使用
暴力是犯罪的话,我们全都犯过罪,只有他没有。他总是写信给我们,劝我们不要使用暴
力。这些信件本可以使他免受刑罚。我的日记也可以证明,因为我在日记里记述了我对他
的感情以及我们每个人的看法。可是我丈夫发现了这些信件和我的日记,就把它们偷偷藏
了起来,还竭力证明这位年轻人应该被判死刑。虽然他没有达到目的,但是阿列克谢被当
做罪犯送到了西伯利亚,在一个盐矿做工。你这个恶棍,你想想,你好好想想,那样高尚
的一个人却受着奴隶般的待遇,而你,你的生命就在我手中,可我还是放过了你。”
老人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又拿起一支烟卷。他说:“安娜,你随便处置我吧,你一向对我
很好。”
老人一边吐着烟,一边说:“安娜,你是一个高尚的女人。”
她慢慢站了起来,但紧接着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喊叫,便又坐了下去。
她说:“我一定要说完。服刑期满以后,我就开始设法寻找这些信件和日记,因为如果
俄国政府得到了这些东西,就会释放我的朋友。我知道我的丈夫来到了英国。经过几个月
的查访,我终于弄清了他的住址。我知道他仍然保存着这些日记,因为当我还在西伯利亚
时,有一次他给我写信,信中责备我时引用的是我日记中的话。我清楚地知道,由于他生
性报复心强,一定不会自愿地把日记交还给我,我必须想办法亲自弄到手。因此,我请了
一位私人侦探,他到我丈夫家来做秘书——也就是你的第二个秘书,塞尔吉斯。他来了之
后不久就走了,他发现文件全收在小柜子里,并且取了钥匙样。他不愿意做更多的事,就
把这栋房子的平面图交给了我,还告诉我,秘书住在楼上,上午书房里没有人。所以我最
后才鼓起最大的勇气,亲自来拿这些东西。东西拿到了,可是,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啊!
“我刚刚拿到日记和信件,正要锁上柜子,一个年轻人就抓住了我。那天清早我曾在路
上遇到过他,还请他告诉我考芮姆教授的住处,可我不知道他是考芮姆雇用的人。”
福尔摩斯说:“正是这样!秘书回来之后告诉了考芮姆,说他遇到了一位怎样的妇女。
威洛比在断气之前想要说明,就是他和教授说过的那个女人杀了他。”
这位妇女面部抽搐,好像非常痛苦,她用命令的语气说:“你让我讲完。这个年轻人倒
下去的时候,我闯出书房,走错了门,来到我丈夫的房间。他说要告发我,我就告诉他:
如果他敢这样做,我不会放过他;如果他把我交给警察,我就把他的事告诉我们的团体。
我不是为了自己活命,而是想要达到我的目的。他知道我说到做到,而他自己的命运又和
我的命运息息相关,只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掩护了我。他把我塞进那个黑暗的角落,只
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个秘密。他让仆人把饭送到房间里,并分给我一些。我们商量好,只要
警察离开这栋房子,我就趁黑夜偷偷走掉,并且永远不再回来。但你最终还是识破了我们
的计划。这是我生前最后的话。”她从胸前拿出一个小包,对福尔摩斯说:“这个小包裹可
以救阿列克谢。先生,由于你的信誉和正义感,我把这包裹托付给你,请把它转交给俄国
大使馆。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并且……”
福尔摩斯突然喊道:“拦住她!”他一下子跳到屋子的另一边,从她手里夺下一个小药
瓶。
她向床上倒了下去,断断续续地说:“太晚了!太晚了!我出来……的时候,就吃了
药。我感到头晕。我要死了!先生,我请求你……不要忘记……那个小……包裹 (394) 。”
我们乘车回城的时候,福尔摩斯说:“这个案子很简单,但也很发人深省。从一开始,
问题便围绕着夹鼻眼镜。虽然那个年轻人在临死前幸运地抓到了眼镜,但当时我还不能肯
定,我们是否能够解决问题。很清楚,从眼镜度数可以断定,戴眼镜的人近视度数极高,
离开眼镜什么都做不了。霍普金先生,当你让我相信她确实走过一小块草地,而不是故意
造假时,你还记得吗,我当时说过,这种做法很不寻常,值得注意。实际上,我认为这完
全不可能,除非她还有一副眼镜。所以,我只能认真考虑另一种假设——她仍然待在这栋
房子里。我一看见两个过道完全相似,就想到她很可能会走错路,这样就会走到教授的房
间里。我密切地注意着一切能够证实这种假设的事情。我仔细地检查了这个房间有没有可
以躲藏的地方。地毯是整块的,而且钉得很牢固,所以地板上不会有活门,但书柜后面可
能有躲藏的地方。你知道,在老式的书房里常有这种结构。我注意到,地板上各处都堆满
了书,但是书柜却是空的,所以它可能是一扇门。我找不到别的证据来证明,不过地毯是
暗褐色的,所以我抽了很多支那种好烟,并把烟灰撒在可疑的书柜前。这是一个很简单的
办法,而且非常有效。然后我就下楼去了。我还弄清楚了一点——华生,当时你也在场,
却并没有理解我谈话的目的——考芮姆教授的饭量增加了,这很容易使人怀疑他还让另一
个人吃饭。然后,我们又上楼去,我弄翻了卷烟盒,以便清楚地看看地毯。从地毯上的烟
灰可以知道,在我们离开那里之后,她从躲藏的地方出来过。霍普金,我们已经到了查林
十字街,我祝贺你胜利地结束了这个案子。你一定要回警察总部吧!我和华生要到俄国使
馆去。再见,我的朋友。 (395) ”
福尔摩斯突然喊道:“拦住她!”他一下子跳到屋子的另一边,从她手中夺下一个小药
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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