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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协定

时间: 2024-02-14    进入日语论坛
核心提示:海军协定 (1)我婚后那一年的七月实在令人难忘,因为我有幸与福尔摩斯一同侦破了三起重大案件,使我有机会进一步研究他的思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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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军协定 (1)
我婚后那一年的七月实在令人难忘,因为我有幸与福尔摩斯一同侦破了三起重大案
件,使我有机会进一步研究他的思维方式。我在日记中记载的案件标题是:“第二块血
迹” (2) 、“海军协定”和“疲倦的船长” (3) 。但其中的第一个案件事关重大,并且牵连到
皇宫的许多显贵,以致事隔多年仍然不能公之于众。然而,在福尔摩斯经手的案件中,没
有哪个比它更能清楚地彰显出他的分析方法的价值,因此给相关人士留下的印象也格外深
刻。直到今天我还保留着一份几乎一字不差的谈话记录,是福尔摩斯向巴黎警方的杜布克
先生和但泽 (4) 的著名专家弗里茨·冯沃尔鲍叙述案情真相时的谈话。他们两位曾在此案上耗
费过许多精力,但结果证明他们搞的都是一些枝节问题。不过,恐怕要到下个世纪才能将
此案的真相公之于众。我现在打算把日记中记载的第二个案件发表出来,这件案子在一段
时间里也事关国家的重大利益,其中一些细节更突出了它独特的性质。
在学生时代 (5) ,我同一位名叫珀西·菲尔普斯 (6) 的少年交往甚密。他差不多和我同年,
却比我高两个年级。他才华出众,获得过学校颁发的所有奖项,由于成绩出色,结业时获
得了奖学金,后进入剑桥大学继续深造。我记得,他有几位尊贵的亲戚,甚至当我们都是
孩子时,就听说过他舅舅是霍尔德赫斯特勋爵 (7) ,一位著名的保守党 (8) 政客。不过,这些
贵戚并没让他在学校捞到好处 (9) ,相反,我们经常在运动场上捉弄他,用玩具铁环敲碰他
的小腿骨,并以此为乐。当然,他走上社会之后情形就不同了。我大概地听说他凭借自己
的才能和有权势的亲戚,在外交部谋得了一个美差。之后我就把他完全淡忘了,直到收到
下面这封信,才又想起来:
沃金 (10) 布里尔布雷
亲爱的华生:
我毫不怀疑你能回忆起“蝌蚪”菲尔普斯来,那时我五年级,你三年
级。你可能已经听说我凭借舅父的力量,在外交部弄到了一个美差,很受
信任和尊敬。但一件可怕的祸事从天而降,它毁了我的前程。
没有必要把这可怕事件的详情写给你。如果你答应我的请求,我就可
以把这一切口述给你听。我患脑膜炎已经九个星期了 (11) ,现在刚刚恢复,
依然十分虚弱。你看能不能邀请你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来我这里一趟?尽
管当局说,对此事已无能为力了,但我仍想听听福尔摩斯先生的意见。请
你同他前来,尽量快点。我生活在惊恐不安之中,度日如年。请你向他说
明,我之所以没有及时向他请教,并非是我不信任他的才能,而是因为我
大祸临头,神志不清了。现在我的头脑已经恢复正常,但怕旧病复发,不
敢多想这件事。我非常虚弱,你可以看得出来,我只能口述,由别人代
笔。请务必邀请福尔摩斯先生前来。
你的老校友珀西·菲尔普斯
这封信让我震惊。他反复邀请福尔摩斯,令人怜悯。我深受感动,即使这事再困难,
我也要设法去办。不过我当然知道福尔摩斯极其看重自己的工作方法,只要委托人相信
他,他总是随时乐于助人。我的妻子和我的意见一致,那就是:立刻把此事告诉福尔摩
斯,一分钟也不应耽误。于是,早餐后不到一小时,我就又回到了贝克街的老住处。
福尔摩斯身穿睡衣坐在靠墙的桌旁,正在聚精会神地做着化学试验。一个曲线形大蒸
馏瓶 (12) 架在本生灯 (13) 鲜红的火焰上,里面的液体猛烈地沸腾着,蒸馏出的液体滴入一个容
积为两升的量具中。我走进来时,我的朋友连头都没抬。我看出他的试验一定很重要,便
坐在扶手椅上等着。他看看这个瓶子,又查查那个瓶子,用玻璃吸管从每个瓶子里吸出几
滴液体,最终把一个装满了液体的试管放到桌子上,右手拿着一张石蕊试纸 (14) 。
“你来得正是时候,华生,”他说,“如果这张纸仍然呈蓝色,就一切正常。如果它
变成了红色,就说明这种溶液能致人于死地。”他把纸浸入试管,试纸立刻变成了肮脏的
暗红色。“嘿!果然不出我所料!”他高喊道,“华生,我马上就来为你效劳,你可以在
波斯拖鞋 (15) 里拿到烟叶。”他转身走向书桌,潦草地写了几封电报,把它们交给小听差,
然后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曲起双膝,双手紧抱住瘦长的小腿。
他福尔摩斯身穿睡衣坐在靠墙的桌旁,正在聚精会神地做着化学试验。
“一件平淡无奇的谋杀案,”他说,“我想,你给我带来的案子会有趣得多。华生,
你是预示犯罪的海燕 (16) ,出了什么事呢?”
我把信递给他,他全神贯注地读了起来。
“这封信没有向我们说明多少情况,对不对?”他把信交还给我时说道。
“几乎没说明什么。”我回答。
“不过笔迹倒很值得注意。”
“这笔迹不是他的。”
“确实如此,这是女人写的。”
“一定是男人写的。”我大声说。
“不,是女人写的,而且是一个性格很特殊的女人。你看,这很重要,调查刚一开
始,我们就知道你的委托人和一个人关系密切,而那个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具有与众不
同的性格。这件案子现在已经使我产生了兴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马上动身前往
沃金,去看看那位遭遇不幸的外交官和照他的口述代写这封信的女人。”
我们很幸运,正好在滑铁卢车站赶上早班火车,不到一小时,就来到了沃金的冷杉和
石南树丛中。布里尔布雷是一幢大宅子,孤零零地座落在一片辽阔的土地上,从车站徒步
过去只需要几分钟。我们递进名片,便被带到了一间陈设雅致的客厅里,过了几分钟,一
个相当壮实的人非常殷勤地接待了我们。他的年龄虽然已接近四十岁,但双颊红润,目光
中透露着愉悦,给人一种天真无邪的顽童印象。
“非常欢迎你们的到来,”他和我们握了握手说,“珀西整个早晨都在打听你们的消
息。唉,可怜的小伙子,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的!他的父母要我来迎接你们,
因为他们一提到这件事就感到非常痛苦。”
“我们还不知道案子的详细情况,”福尔摩斯说,“你不是他们家里的人吧?”
我们的新相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低头看了一下,大笑了起来。
“当然,你看到我项链坠上的姓名花押字 (17) ‘J.H.’了。”他说,“我还以为你有什
么魔力呢。我叫约瑟夫·哈里森 (18) ,因为珀西就要和我的妹妹安妮结婚了,所以我至少也算
是他的一个姻亲吧。你们可以在珀西的房间里见到我妹妹,两个月来她不辞辛苦地照料
他。或许我们最好现在就进去,我知道珀西是多么急于见到你们。”
我们要去的珀西的房间和会客室在同一层楼上。这个房间布置得既像起居室,又像卧
室,每个角落都摆满了漂亮的鲜花。一位面色苍白、身体衰弱的年轻人躺在长沙发上,沙
发靠近窗户,浓郁的花香和初夏宜人的空气从敞开的窗户飘了进来。一位女子坐在他身
旁,看到我们进屋,她赶忙站了起来。
“要我离开吗,珀西?”她问道。
珀西抓住她的手。
“你好!华生,”珀西亲热地说,“你留胡须了 (19) ,我几乎认不出你了。我敢说你也
不一定能认出我。我猜,这位就是你那大名鼎鼎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吧?”
我简单地给他们介绍了一番,两人一同坐下。那个壮实的中年人离开了我们,可他妹
妹的手还被病人拉着,只好留在屋子里。她是一位异常惹人注目的女子,身材略显矮胖,
有一点不匀称,但她有美丽的橄榄色面庞,一对意大利人所特有的乌黑眸子和一头浓密的
黑发。在她那艳丽容貌的对比之下,她伴侣那苍白的面孔显得越发衰弱而憔悴。
“我不想浪费你们的时间,”珀西从沙发上坐起来说,“所以我就开门见山地讲这件
事了。福尔摩斯先生,我本是一个快乐且事业有成的人,就要结婚了。可是一件突如其来
的大祸却毁掉了我一切。
“华生可能已经告诉过您了,我在外交部供职,通过我舅舅霍尔德赫斯特勋爵的关
系,很快就将升任要职。我舅舅是本届政府的外交大臣,他交给了我一些重要任务,而我
总是办得很好,最终赢得了他对我才能和机智的充分信任。
“大约十个星期以前,更确切地说是在五月二十三日,他把我叫到他的私人办公室
里,先是称赞我工作干得很出色,然后告诉我,要交给我一项新的重要任务。
“他从写字台里拿出一个灰色纸卷说道:‘这是英国和意大利签订的秘密协定 (20) 的原
本,很遗憾,报上已经透露出了一些传闻。重要的是,不能再有任何消息泄漏出去了。法
国和俄国大使馆正不惜花费巨款来探听这些文件的内容。若不是非常需要一份抄本 (21) ,我
绝不会把它从我的写字台里拿出来。你的办公室有保险柜吗?’
“‘有,先生。’
“‘那么,把协定拿去锁到你的保险柜里。我可以给你个建议,你可以在别人下班后
自己一人待在办公室里时从容不迫地抄写副本,而不用担心被别人偷看。抄好后再把原件
和抄本锁回保险柜里,明天早晨一起交给我本人。’
“我拿了那份文件,就……”
“我不想浪费你们的时间,”珀西从沙发上坐起来说,“所以我就开门见山地讲这件
事了。”
他从写字台里拿出一个灰色纸卷说道:“这是英国和意大利签订的秘密协定的原
本。”
“对不起,请稍等一下,”福尔摩斯说,“这场谈话发生时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场
吗?”
“是的。”
“在一个大房间里?”
“三十英尺见方。”
“谈话是在房间中央进行的吗?”
“对,差不多在中央。”
“说话声音不高吗?”
“我舅舅说话的声音向来很低,而我几乎没有说话。”
“谢谢你,”福尔摩斯闭上了双眼,“请继续讲吧。”
“我完全照他的吩咐做了。我等待其他几个职员离开,但一个叫做查尔斯·戈罗特的人
还有一点公事没有办完。于是我先出去吃晚餐,把他自己留在了办公室里。我回来时他已
经走了。我急于把这项工作赶出来,因为我知道约瑟夫——刚才你们见过的哈里森先生
——也在城里,他会乘十一点钟的火车到沃金去,我也想尽可能赶上这趟火车。
“我一看这份协定便立刻发觉它确实极为重要,舅父的话丝毫也不夸张。无须细看,
我就可以说它规定了大不列颠王国对三国同盟 (22) 的立场,同时也规定了当法国海军在地中
海对意大利海军占据完全优势时,英国所采取的对策。协定涉及的问题是纯属海军方面
的,最后有双方高级官员的签字。我草草看过之后,就坐下来动手抄写。
“这份文件很长,用法文写成 (23) ,包括二十六项条文。我尽可能地快抄,可是直到九
点钟,才抄了九条。看来,赶十一点的火车是没有希望了。由于整日劳顿,加上晚餐没有
吃好,我感到昏昏欲睡,头脑发沉,便想喝杯咖啡提提精神。楼下有一个小门房,整夜都
会有一个看门人守在那里,他经常用酒精灯给加夜班的职员煮咖啡。所以,我就按铃召唤
他。
“使我惊奇的是,应召而来的是一个女人,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粗俗的老太婆,系着
一条围裙。她解释说她是看门人的妻子,在这里做清洁工。我就叫她去煮咖啡。
“我又抄了两条,越发感到昏昏欲睡,便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伸展一下双
腿。咖啡还没有送来,我想知道怎么回事,便打开门,想顺着走廊过去看看。从我抄写文
件的房间出来就是那条笔直的走廊,门口光线昏暗,这是我办公室唯一的出口。走廊尽头
是一段旋梯,看门人的小门房就在楼梯下面的过道旁。楼梯中间有一处小平台,另有一条
走廊通到这个平台,与旋梯在平台处呈丁字形。这第二条走廊尽头有一段楼梯通向旁门,
专供仆役使用,也是职员们从查尔斯街走进本楼的捷径。这是那个地方的略图。”
“谢谢你,我认为我完全听明白了。”福尔摩斯说。
“请您注意,我要说到最重要的地方了。我走下楼梯,进入大厅,发现看门人正在门
房里酣睡,咖啡壶在酒精灯上嘶嘶作响,咖啡都溢到地板上了。我拿下壶,灭掉酒精灯,
正要伸手去摇醒那个仍在酣睡的人,突然他头顶上的铃响了起来,他一下子惊醒了。
“‘菲尔普斯先生!’他困惑不解地望着我。
我走下楼梯,进入大厅,发现看门人正在门房里酣睡,咖啡壶在酒精灯上嘶嘶作响,
咖啡都溢到地板上了。
“‘我来看看咖啡是不是煮好了。’
“‘我正煮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先生。’他望着我,又抬头望了望仍在振动着的
电铃,脸上露出更加惊奇的神色。
“‘既然您在这里,先生,那么是谁在按铃呢?’他问道。
“‘按铃?’我叫道,‘按什么铃?’
“‘这是你办公室里的电铃。’
“我的心顿时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揪住一样。这说明,有人在我的办公室里,而那份绝
密的协定就放在桌子上。我发疯似的跑上楼梯,奔向走廊——走廊里空无一人,福尔摩斯
先生——屋子里也没有人。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交给我保管的那份文件原
本,被人从我的桌子上拿走了,只剩下了抄写本。”
福尔摩斯笔直地坐在椅子上,揉搓着双手。我看得出,这件案子引起了他的兴
趣。“接下来你干了什么?”他低语道。
“我立刻想到,窃贼一定是从旁门上楼的。如果他从正门来,我一定会碰上他。”
“你确信,他不会一直藏在室内,或是藏在走廊里吗?你不是说走廊的灯光很暗
吗?”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无论是室内,还是走廊,连一只老鼠都藏不住。根本没有藏身
之处。”
“谢谢你,请继续往下说吧。”
“看门人见我大惊失色,知道出了可怕的事,就跟着我走上楼来。我们沿着走廊奔向
通往查尔斯街的陡峭楼梯,底下的旁门关着,但没有上锁。我们推开门,冲了出去。我记
得很清楚,下楼时听到邻近教堂的报时钟 (24) 敲了三下,正是九点三刻。”
“这一点非常重要。”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在他的衬衫袖口上记了下来 (25) 。
“这一夜天色漆黑,下着毛毛细雨 (26) ,查尔斯街空无一人。然而,街尽头的白厅却像
平常一样,车辆行人络绎不绝。
我们连帽子也没戴就沿着人行道跑去,在拐角处看到一位警察站在那里。
“‘出了盗窃案,’我气喘吁吁地说,‘一份极为重要的文件被人从外交部偷走了。
有人从这条路上过去吗?’
“‘我刚在这里站了一刻钟,先生,’警察说,‘这段时间只有一个人经过,是个高
个子的老妇人,披着一条佩兹利披巾。’
“‘哦,那是我妻子。’看门人高喊道,‘没有别的人过去了吗?’
“‘一个人也没有了。’
“‘这么说,那个小偷一定是往另一边逃走了。’看门人扯着我的袖子喊道。
“可是我并不相信,他企图把我引开,反而增加了我的怀疑。
“‘那个女人是向哪边走的?’
“‘我不知道,先生,我只看到她走过去。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注意她,她似乎很匆
忙。’
“‘是多长时间的事?’
“‘啊,没几分钟。’
“‘不到五分钟吗?’
“‘对,不到五分钟。’
“‘您是在浪费时间,先生,现在每分钟都很重要。’看门人高声喊道,‘请相信
我,这件事和我妻子绝不相干,快到这条街的另一边去吧。好,您不去我去。’说着,他
就转过头跑开去了。
“我一下子追上去,扯住了他的衣袖。
“‘你住在哪里?’我问道。
“‘我住在布列克斯顿的艾维巷十六号,’他回答,‘但你不要被假线索迷惑,菲尔
普斯先生。我们到这条街的另一边去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吧。’
“我想,照他的意见办也没有什么坏处,于是我们两人和警察都赶了过去。街上车水
马龙、人来人往,人人都想在这阴雨之夜早些回到安身之处,没有一个闲人能告诉我们谁
曾经走过。
“于是我们又返回外交部,把楼梯和走廊搜查了一遍,还是毫无结果。通往办公室的
走廊上铺着一种米色漆布,如果有脚印很容易就会被发现。我们检查得非常仔细,可是连
一点儿脚印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那天晚上一直在下雨吗?”
“大约从七点钟开始下的。”
“那么,那个女人在九点钟左右进到你的房间里时就穿着带泥的靴子,怎么可能没有
留下脚印呢?”
“我很高兴您能指出这一点,当时我也想到了。不过这位清洁女工有个习惯,她从外
面回来时会先在门房脱掉靴子,换上布拖鞋。”
“明白了。所以,虽然当晚下着雨,却没有发现脚印,对吗?这一连串事件的确非常
复杂。下一步你们又做了什么呢?”
“我们又把房间检查了一遍。这个房间不可能有暗门,窗户离地面足有三十英尺,而
且两扇窗户都从里面插上插销了。地板上铺着地毯,不可能有地道,天花板是普通白灰刷
的。我敢拿性命担保,无论是谁偷了我的文件,他都只能从门逃跑。”
“壁炉的情况怎么样呢?”
“那里没有壁炉,只有一个火炉。电铃在我写字台的右首,谁想按铃都必须到我写字
台这边。可为什么罪犯要去按铃呢?这是一个最难解释的谜团。”
“这件事的确非同寻常。你们的下一步措施是什么呢?我想,你们检查房间的时候也
没有发现那位不速之客留下的痕迹,比如烟蒂、手套、发夹或其他什么小东西,是吗?”
“没有这类东西。”
“没有闻到什么气味吗?”
“唉,我们没有注意这一点。”
“啊,在调查这样的案件时,即使一点烟草气味对我们也是很有价值的。”
“我一向不吸烟,我想,只要屋子里有一点烟味,我就会闻出来的,可是那里一点烟
味都没有。唯一确凿的事实是,看门人的妻子,那个被称为‘坦盖太太’的女人,是从那
地方慌忙走出来的。看门人对这件事也无法解释,他只说他的妻子平常都在这个时间回
家。警察和我一致认为,如果文件确实在那个女人手里,我们最好在她把文件转手之前就
把她抓住。
“这时苏格兰场已经接到了我们的报警,福布斯侦探立刻赶来接手了这个案子。我们
租了一辆双轮双座马车,半小时内就到了看门人告诉我们的地点。一位年轻女子开了门,
她是坦盖太太的长女。她母亲还没回来,她把我们让进前厅等候。
“十分钟后,有人敲门。这时我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对这一点我只能责怪自己。
我们没有亲自开门,而是让那个姑娘去开。我们听到她说:‘妈妈,家里来了两个人,正
等着要见你。’接着我们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福布斯猛然将门推开,我们跑进后
屋,也就是厨房,可是那女人已经抢先走了进去。她充满敌意地望着我们,然后,突然认
出了我,脸上浮现出十分惊异的表情。
“‘咦,这不是部里的菲尔普斯先生吗!’她大声说道。
“‘喂,喂,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为什么躲着我们?’我的同伴问道。
“‘我以为你们是经纪人 (27) 呢,’她回答,‘我们和一个商人有纠葛。’
“‘这个解释很难令人满意,’福布斯说,‘我们有理由认为你从外交部拿走了一份
重要文件,然后跑到这里来处理。你必须跟我们一起到苏格兰场去接受搜查。’
“她提出抗议,进行抵抗,但都徒劳无益。我们叫来了一辆四轮马车,三个人都坐进
去。临走之前,我们检查了这间厨房,尤其是厨房里的炉火,看看她是否趁一个人跑到这
里的时候把文件扔进了火里。但没有一点碎屑或灰烬的痕迹。我们一到苏格兰场,就立刻
把她交给了女搜查员。我非常焦急,好不容易才等到她送来了报告,上面却说没有发现文
件。
“这时我才开始意识到我的处境可怕到了极点。我一直在做这做那,根本没顾上思
考。我一直认为可以很快找到那份协定,压根不敢想象如果找不到会有怎样的后果。现在
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反而有空来考虑自己的处境。这实在太可怕了。华生可能已经告诉
过你,我在学校时就是一个胆怯而敏感的孩子。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我想到我的舅舅和他
内阁里的同僚,想到我给他带来的耻辱,给我自己和亲友带来的耻辱。我个人成为这件非
常离奇的意外事件的牺牲品算得了什么?重要的是外交利益,绝不允许出一点意外!我这
个人算是完蛋了,无法挽回、脸面尽失。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我想我一定是当众大
闹了一场。我只模糊地记得当时有一些同事围着我,尽力安慰我。一位同事陪我一起乘车
到滑铁卢,把我送上去沃金的火车 (28) 。我相信,如果不是我的邻居费里尔医生 (29) 也乘这趟
火车同行,那位同事一定会把我送到家的。这位医生对我的照顾非常周到,也确实幸亏如
此,因为我在车站就昏厥过一次。还没到家,我就几乎成了一个语无伦次的疯子。
咦,这不是部里的菲尔普斯先生吗!
“你可以想象,当医生按铃把我的家里人从睡梦中惊醒,他们看到我这副样子时的情
景。可怜的安妮和我母亲几乎肝肠寸断。费里尔医生之前在车站听警察讲了事情的始末,
便对我的家人讲了一遍,但这已经没有人在意了。谁都清楚,我的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
治好的,约瑟夫被迫匆忙搬出他这间心爱的卧室,把它改成了我的病房。福尔摩斯先生,
我在这里已经躺了九个多星期,不省人事,被脑膜炎折磨得胡言乱语,如果不是哈里森小
姐在这里,还有医生的关心,恐怕现在我还无法和你们讲话。安妮白天照看我,还有一位
护士晚上守护我,因为当我发疯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的头脑逐渐清醒了,但直到
最近三天,记忆力才完全恢复。有时我甚至希望它不恢复才好呢。我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给
经手这件案子的福布斯先生发去一封电报。他来到这里,告诉我虽然用尽了一切办法,却
找不到任何线索;以各种手段调查了看门人和他的妻子,也未能把事情弄清楚。于是警方
又把怀疑的目标转移到年轻的戈罗特身上,您当然还记得,戈罗特就是那天晚上下班之后
在办公室里逗留了很长时间的人。他实际上只有两点可疑,一是他走得晚,二是他的法国
姓名。可实际上,在他走之前,我还没有开始抄那份协定。他的祖先有胡格诺派教徒 (30) 的
血统,但他在习惯和感情上,和我们一样是一位典型的英国人。总而言之,找不出任何明
确的证据能证明他和此案有关。于是这件案子就此停滞了下来。福尔摩斯先生,我把最后
的希望完全寄托在您身上了。如果您使我失望的话,那么我的荣誉和地位就都将永远断送
了。”
由于谈话过久,病人已疲惫不堪,他斜靠在垫子上,护士给他倒了一杯兴奋剂之类的
东西。福尔摩斯头向后仰,双目微闭,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在一个陌生人看来,这似乎是
无精打采的表现,不过我知道这表明他正在非常紧张地思考。
“你讲得很清楚,”最后他说道,“我需要问的问题已经不多了。不过,有一个最重
要的问题还没弄明白。你告诉过什么人你要执行这项特殊任务了吗?”
“我没对一个人说过。”
“比如说,在这里的哈里森小姐,你也没有告诉她吗?”
“没有。在接受命令和执行任务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有回沃金。”
“你的亲友里没有一个人碰巧去看你吗?”
“没有。”
“你的亲友中有人知道如何去你办公室吗?”
“知道,我都告诉过他们。”
“当然,如果你没对任何人讲过关于协定的事,那么这些询问就没有必要了。”
“我什么也没讲过。”
“你了解看门人吗?”
“我只知道他是一个老兵。”
“是哪一团的?”
“我听说是冷流卫队 (31) 的。”
“谢谢你。我相信我能从福布斯那里得到很多细节。官方非常善于搜集事实,仅管他
们通常不能很好地利用这些事实。啊,玫瑰花多么可爱啊!”
他走过长沙发,来到敞开的窗前,举起一枝低垂着的苔藓玫瑰花枝 (32) ,欣赏着娇艳的
花团。在我看来,这是他性格的一个新方面,因为我以前还从未见过他对自然界的事物表
现出强烈的兴趣。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宗教更需要演绎法了。”他斜靠着百叶窗说道,“智慧的头脑可
以将其组合成一门严谨的学科。在我看来,我们对上帝美德的最高信仰就在鲜花之中。 (33)
一切其他的东西——我们的本领,我们的愿望,我们的食物,这一切首先都是为了生存的
需要。而这种花朵就截然不同了。它的香气和它的色泽都是生命的装饰,而不是生存的条
件。只有美德才能产生这些不凡的品格。所以我再说一遍,人类在鲜花中能看到巨大的希
望。”
珀西·菲尔普斯和他的护理人在福尔摩斯高谈阔论时不住地望着他,脸上流露出惊奇和
极度失望的神色。福尔摩斯手中拿着玫瑰花陷入了沉思,几分钟后,那位年轻的女子打破
了沉寂。
“您看出解决这个谜团的希望了吗,福尔摩斯先生?”她用有点刺耳的声音问道。
“啊,这个谜团!”福尔摩斯一愣,才又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回答道,“嗯,否认这
件案子复杂而又难解是愚蠢的。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们,我会深入调查这件事,并把自己了
解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你们。”
“您看出什么线索了吗?”
“你已经给我提供了七个线索 (34) ,不过当然,我必须先检验一番,才能确定它们的价
值。”
他走过长沙发,来到敞开着的窗前,举起一枝低垂着的苔藓玫瑰花枝,欣赏着娇艳的
花团。
“你怀疑哪一个人吗?”
“我怀疑我自己。”
“什么?”
“怀疑我的结论做得太快。”
“那就回伦敦去检验您的结论吧。”
“你的建议非常好,哈里森小姐。”福尔摩斯站起身来说道,“我想,华生,我们找
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菲尔普斯先生,你不要抱过高的期望。这件事非常扑朔迷离。”
“我焦急万分地等着能再次和您见面。”这位外交人员大声说道。
“好,虽然未必能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但明天我还乘这班车来看你。”
“愿上帝保佑您成功。”我们的委托人高声叫道,“知道您正在采取措施,这就给了
我新生的力量。顺便说一下,我收到了霍尔德赫斯特勋爵的一封信。”
“啊!他说了些什么?”
“他的语气很冷淡,不过并不严厉。我断定只是因为我重病在身,他才没有苛责我。
他反复说事关重大,又说除非我恢复健康后能有机会补救我的过失,否则我的前程——当
然他是指被革职——将无法挽回。”
“啊,真是合情合理而又体贴。”福尔摩斯说,“走吧,华生,我们在城里还有一整
天的工作要做呢。”
约瑟夫·哈里森先生用马车把我们送到了火车站,我们很快便搭上了去朴次茅斯的火
车。福尔摩斯沉浸在深思之中,一直默默无言,直到我们过了克拉彭枢纽站,他才张口说
话:“无论走哪条铁路线进伦敦,都能居高临下地看到这样一些房子,这真是一件令人非
常高兴的事。”
我以为他是在说笑话,因为窗外的景色实在不堪入目,但他立即解释道:“你看那片
孤单的大房子,它们矗立在青石之上,就像铅灰色海洋中的砖瓦之岛一般。”
“那是寄宿学校。”
“那是灯塔,我的伙计!未来的灯塔!每一座灯塔里都装满了千百颗光辉灿烂的小种
子,英国在他们这一代将变得更加美好而强大。我猜菲尔普斯这个人不会喝酒吧?”
“我想他不会。”
你看那一片孤单的大房子,它们矗立在青石之上,就像铅灰色海洋中的砖瓦之岛一
般。
“我也这样想,不过我们要把一切可能性都想到。这可怜的人已经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了,问题是我们有没有能力救他上岸。你认为哈里森小姐怎么样?”
“她是一位性格刚强的姑娘。”
“对,她是一个好人,除非我看错了。她和她哥哥是诺桑伯兰 (35) 一个铁器制造商仅有
的两个孩子。去年冬天旅行时,菲尔普斯和她订了婚,她的哥哥陪她前来和菲尔普斯的家
人见面。却正好出了这件不幸的事,她便留下来照顾未婚夫。她的哥哥约瑟夫·哈里森发觉
这里相当舒适,于是也留了下来。你看,我已经做了一些独立调查了 (36) 。不过今天一天,
我必须继续进行调查工作。”
“我的业务……”我开口说道。
“啊,如果你觉得你的那些业务比我这件案子更重要……”福尔摩斯尖酸地说。
“我是想说我的业务耽搁一两天也无妨,因为这正是一年里最冷清的时候。”
“太好了,”福尔摩斯又恢复了高兴的心情,“那我们就一起来研究这件案子吧。我
想应该从访问福布斯开始。他大概能讲出我们需要的一切细节,然后我们就知道该从哪方
面入手了。”
“你是说,你已经有线索了?”
“对,我们已经有几条线索了,不过只有经过进一步调查,才能检验它们的价值。没
有动机的案件是最难查办的。显然这件案子并非没有动机。什么人能从中得到好处呢?法
国大使、俄国大使、可以把该协定出卖给其中一位大使的人,还有霍尔德赫斯特勋爵。”
“霍尔德赫斯特勋爵!”
“对,可以想象,一个政治家在迫不得已时,是会做出制造意外销毁重要文件这种事
的。”
“难道像霍尔德赫斯特勋爵这样有光荣履历的内阁大臣也会吗?”
“有可能,我们不能忽视这一点。我们今天就去拜访这位高贵的勋爵,看看他能不能
告诉我们一些情况。同时,我已经做出行动了。”
“已经?”
“对,我在沃金车站给伦敦各家晚报都发了一份电报,今晚的所有晚报上都将刊登这
样一份广告。”
福尔摩斯交给我一张纸,是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用铅笔写着:
五月二十三日晚九点三刻,在查尔斯街外交部门口或附近,从一辆马
车上下来一位乘客,知情者请将马车号告知贝克街二二一号乙,赏金十
镑。
“你确信那个窃贼是乘马车来的吗?”
“即使不是也无妨。如果菲尔普斯说得没错,无论办公室还是走廊都没有藏身之地,
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从外面进来的。而如果他在那样一个阴雨绵绵的夜晚从外面进来,走
后几分钟再进行的检查却没有发现漆布上留下任何脚印,那他就非常有可能是乘马车来
的。对,我想我们可以十分肯定地推断,他就是乘马车来的。”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
“这是我说的一条线索,它可以使我们得出某种结论。当然,还有那铃声,这是本案
中最奇怪的一点。为什么要按铃呢?是虚张声势?还是有人和盗贼一起进来,故意按铃以
防止盗贼行窃?或者是出于无意?又或者是……”他再次陷入刚才那种专注而沉默的状态
之中,凭我对他习惯的了解,他一定是突然想到了一些新的可能性。
我们到达终点站时已经三点二十分了。在小饭馆匆忙吃过午餐后,我们便立刻赶往苏
格兰场。福尔摩斯给福布斯发过电报,所以他出来迎候我们。这个人矮小而狡猾,态度刻
薄,非常不友好。特别是听说了我们的来意以后,对我们更加冷淡了。
“我早就听说过你的方法,福尔摩斯先生,”他尖酸地说,“你很乐于利用警方提供
给你的情报,然后自己设法去结案,让警方丢脸。”
“恰恰相反。”福尔摩斯回答,“在我过去破获的五十三件案子里,只有四件案子署
了我的名,而警方在四十九件案子里获得了全部荣誉。我不责怪你,因为你不了解这些情
况,你还太年轻,没有经验。如果你想在你的新职业中求得上进,那你最好和我合作,而
不是给我找麻烦。”
“我早就听说过你的方法,福尔摩斯先生,”他尖酸地说,“你很乐于利用警方提供
给你的情报,然后自己设法去结案,让警方丢脸。”
“我非常愿意听您指点。”这位侦探改变了态度,“到目前为止我的确还没因办案获
得过荣誉呢。”
“你都采取了什么措施?”
“一直在监视看门人坦盖,但他离开卫队时名声很好,我们找不到什么嫌疑。不过他
妻子是一个坏家伙,我觉得她很清楚这件事,并不像她表面上装的那样。”
“你跟踪过她吗?”
“我们派了一个女侦探跟踪她。坦盖太太喜欢喝酒,女侦探就趁她高兴时陪她喝酒,
但还是一无所获。”
“我听说有一些经纪人到过她家?”
“是的,不过她已经还清了欠他们的债务。”
“这笔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正常渠道。看门人刚领到年金。他们也没有表现出突然有钱的迹象。”
“那天晚上菲尔普斯先生按铃要咖啡,是她上去应答的,对这一点她是怎么解释
的?”
“她说她丈夫那天非常疲惫,因此她愿意代劳。”
“对,过了一会儿他就睡在椅子上了,这符合情况。这么说,这女人除了品行不好之
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线索了。你有没有问她,那天晚上她为什么离去得那么匆忙?连
警察都注意到她慌张的表情了。”
“她说那天走时已经比平常晚了,所以急着赶回家去。”
“你有没有向她指出,你和菲尔普斯先生比她晚动身至少二十分钟,却比她早到?”
“她解释说,这是因为双轮双座马车比公共马车 (37) 快。”
“她有没有说清楚为什么到家之后,要跑进后厨房去?”
“她说她的钱放在后厨房里,想取出来付给经纪人。”
“她对每件事都做了答复。你有没有问她,在她离开现场时,可曾遇到或看见什么人
在查尔斯街上徘徊?”
“除了警察她谁也没看见。”
“好,看来你对她盘问得很彻底。你还采取了什么措施呢?”
“这九个星期我们还一直在监视职员戈罗特,却也毫无结果。我们找不出他有什么嫌
疑。”
“还有什么?”
“唉,我们已无事可做,因为一点线索都没有。”
“你有没有考虑电铃为什么会响呢?”
“啊,我必须承认,这可把我难住了。无论他是谁,都算是够大胆的,不仅来了,还
敢发出警报。”
“是的,这的确是件怪事,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情况。如果我能够把犯人交到你手
里,我会通知你的。走吧,华生。”
“我们现在去哪里?”离开警厅后,我问他。
“去拜访霍尔德赫斯特勋爵,这位内阁大臣和未来的英国首相。”
很幸运,我们赶到唐宁街 (38) 时霍尔德赫斯特勋爵还在办公室。福尔摩斯递进名片,我
们立刻被召见了。这位内阁大臣按旧式礼节接待了我们,让我们在壁炉两旁的豪华安乐椅
上坐下,并站到了我们中间的地毯上。勋爵身材修长而瘦削,轮廓分明,面容亲切,卷曲
的头发已经过早地变成了灰白色,显得气宇不凡。果然是一位显赫的贵族。
“久闻你的大名,福尔摩斯先生。”他满面笑容地说,“当然,我不能对你们的来意
佯装不知,因为本部只有一件事会引起你的关注。可否问问你是受谁委托前来办理这件案
子的?”
这位内阁大臣按旧式礼节接待了我们,让我们在壁炉两旁的豪华安乐椅上坐下,并站
到了我们中间的地毯上。
“受珀西·菲尔普斯先生之托。”福尔摩斯回答。
“啊,我那不幸的外甥!你当然明白,由于我们有亲属关系,我更不能对他有丝毫包
庇。我担心这件意外事故对他的前途非常不利。”
“可是如果找到了那份文件呢?”
“啊,那当然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有一两个问题想问问你,霍尔德赫斯特勋爵。”
“我很乐意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你就是在这间办公室里吩咐你外甥抄写文件的吗?”
“是的。”
“也就是说,你们的谈话很难被偷听吧?”
“绝无这种可能。”
“你是否对任何人提到过,你打算叫人抄写这份协定?”
“从来没有。”
“你肯定这一点吗?”
“绝对肯定。”
“好,既然你从来没说过,菲尔普斯也从来没说过,并且再也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那么,窃贼来到办公室就是纯属偶然了。他看到这是个机会,便顺手偷走了文件。”
这位内阁大臣笑了。
“你说的已经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他回答。
福尔摩斯沉思了片刻。“还有一点极为重要,我想和你商讨一下。”他说,“据我所
知,你担心这份协定的内容传扬出去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
这位内阁大臣富有表现力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当然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
“已经产生严重后果了吗?”
“还没有。”
“如果这份协定已经落到——比如法国或俄国外交部手中,你会得到消息吗?”
“我一定能知道。”霍尔德赫斯特勋爵面带不悦地说。
“这么说的话,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个星期却一直没有听到消息,这就有理由推测,出
于某种原因,协定还没有落到法国或俄国外交部手中。”
勋爵耸了耸双肩。
“福尔摩斯先生,我很难想象,窃贼偷走这份协定只是为了装进柜子,或是把它挂起
来。”
“或许他在等待高价出售。”
“如果他再等一些日子,那份文件就一文不值了。因为再过几个月,这份协定的内容
就不是秘密了。”
“这一点非常重要。”福尔摩斯说,“当然,还有一种可能的设想,那就是窃贼突然
病倒了……”
“比如说脑膜炎吗?”内阁大臣迅速地扫了福尔摩斯一眼。
“我并没有这样说。”福尔摩斯冷静地回答,“现在,霍尔德赫斯特勋爵,我们已经
耽谈了你很多的宝贵时间,该向你告辞了。”
“祝你成功地查出罪犯,不管他是谁。”这位贵族把我们送出门外,向我们点了点
头。
“他是个不错的家伙,”我们走到白厅时,福尔摩斯说,“不过他要想保住自己的官
职,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行。他并不富有,开销却很大,你当然注意到他的长统靴子已经换
过鞋底了。现在,华生,我不能再耽误你的正经工作了。除非那份寻找马车的广告得到了
回音,不然今天我就无事可做了。不过,如果你明天 (39) 能和我一起乘昨天坐过的那一班车
到沃金去,我还是会感激不尽的。”
第二天早晨我如约见到了他,我们一起乘火车去沃金。他说他的广告没有回音,这件
案子还毫无头绪。他说话时,面孔绷得像红种印第安人 (40) 一样呆板,因此我无法从他的脸
上判断出他对这件案子的进展究竟是否满意。我记得他谈到了贝蒂荣测量法 (41) ,他对这位
法国学者非常赞赏。
我们的委托人在他那位忠诚的护理人的精心照料下,看起来比前一天好多了。我们一
进门,他就毫不费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欢迎我们。
“有消息吗?”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正如我所预料的,我没能带来好消息。”福尔摩斯回答,“我见到了福布斯,也见
到了你的舅舅,调查了一两个可能会发现一些问题的线索。”
“但您还没有失去信心?”
“当然没有。”
“上帝保佑您!听到您这样说真让人高兴。”哈里森小姐高声说道,“只要我们不失
去勇气和耐心,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您对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我们却可以告诉您更多的情况。”菲尔普斯重新坐
回到沙发上说道。
“我希望你弄到了重要情况。”
“是的,昨晚我又遇到了一件危险的事,而且应该十分严重。”
他说话时表情非常严肃,双眼露出近乎恐惧的神色。“您知道吗,”他说道,“我开
始相信,我已不知不觉地成为了一个罪恶阴谋的目标,他们不仅要毁了我的前程,还有我
的生命。”
“啊!”福尔摩斯叫道。
“听起来简直难以置信,因为就我所知,我在这世上并没有任何仇人。可是从昨晚的
经历来看,我只能得出有人要谋杀我的结论。”
“有消息吗?”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请讲给我们听一听。”
“您知道,昨晚是我第一夜没有叫人在房内护理,自己一个人休息。我感觉非常好,
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护理了。不过还是点着灯。大约凌晨两点钟,我正睡意矇眬,突然被
一阵轻微的响声惊醒了。那声音就像老鼠啮咬木板一样。我躺着静听了一阵,以为就是老
鼠。但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接着突然从窗户上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42) 。我惊异地
坐起来,确切无疑地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头一阵声音是有人从两扇窗户的缝隙间插进工
具撬窗发出的,第二阵是拉开窗闩的声音。
“接着声音停止了十分钟左右,那个人好像在等待,看这些声响是不是把我惊醒了。
接着我又听到轻轻的吱吱声,窗户被慢慢打开了。我的神经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坚强了,我
忍不住从床上跳起来,猛然拉开了百叶窗。一个人正蹲伏在窗户旁边。他转眼之间就逃跑
了。我没能看清他是谁,因为他头上戴着蒙面布,把脸的下半部分遮住了。我只能肯定一
件事,那就是他手中拿着凶器,我看像一把长刀。当他转身逃跑时,我清楚地看到了刀光
一闪。”
“这非常重要,”福尔摩斯说,“请问你后来怎么办了呢?”
“如果我的身体状况好一点儿,就一定会翻窗去追他,可是当时我只能按铃把全家人
叫醒。这就耽误了一点时间,因为铃装在厨房里,而仆人们又都睡在楼上。不过,我又大
声喊叫,叫来了约瑟夫,他叫醒了其他人。约瑟夫和马夫在窗外的花圃上发现了脚印,可
是近来天气异常干燥,他们跟踪追查到草地,就再也找不到脚印了。位于路边的木栅栏上
还有一处地方有一些痕迹,他们告诉我说,好像有人从那里翻了过去,在翻越时把栏杆尖
碰断了。因为我想最好先听取您的意见,所以还没把这些告诉本地警察。”
我们的委托人讲述的这段经历,显然在福尔摩斯身上产生了特别的作用。他从椅子上
站了起来,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开始在室内踱来踱去。
“真是祸不单行。”菲尔普斯笑着说,这件事显然使他受到了惊吓。
“你确实担着一份风险呢。”福尔摩斯回答,“你看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宅子四周散散
步?”
“啊,可以,我愿意晒晒太阳 (43) 。约瑟夫也一起去吧。”
“我也去。”哈里森小姐说。
“恐怕你还是不去为好,”福尔摩斯摇头说道,“我想我必须请你留在这里。”
姑娘快怏不乐地坐回原来的位置,而她的哥哥加入了我们的行列,于是我们四人一同
出了门。我们走过草坪,来到这位年轻外交家的窗外。正如他说的那样,花圃上的确有一
些痕迹,可是已经非常模糊不清,无法辨认了。福尔摩斯俯身看了一会儿,接着就耸耸肩
站起身来。
“我看没人能从这些痕迹上发现什么情况。”他说,“我们到宅子四周走走,看看窃
贼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这个房间。照我看来,客厅和餐室的大窗户应该对他更有诱惑力。”
“那样容易被大路上的行人发现。”约瑟夫·哈里森先生提醒说。
“啊,对,当然了。不过这里有一扇门,他完全可以试试这里。这扇门是干什么用
的?”
“这是供商人进出的侧门。夜里当然是锁上的。”
“以前你受过这样的惊吓吗?”
“从来没有。”委托人回答。
“你的房子里有金银餐具或其他吸引盗贼的东西吗?”
“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福尔摩斯把双手插进衣袋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漫不经心的表情,在房子周围走来
走去。
“对了,”他对约瑟夫·哈里森说,“听说你找到了那个人翻越栅栏的地方。带我们去
看看吧!”
这个矮胖的中年人把我们引到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根木栏杆的尖端被人碰断了,一小
段木片还耷拉着。福尔摩斯把它折断,仔细地查看起来。
“你认为这是昨天夜里碰断的吗?这痕迹看来很陈旧,对不对?”
“啊,可能是这样。”
“这里也没有从栅栏跳到外面去的脚印。我看在这儿找不到什么线索,还是回卧室去
商量商量吧。”
珀西·菲尔普斯被未来的姻兄搀扶着,走得非常慢。福尔摩斯拉着我急速穿过草坪,回
到卧室里开着的窗户前,那两人还远远落在后面。
“哈里森小姐,”福尔摩斯非常严肃地说,“你必须全天守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
情都不要离开这里。这点极其重要。”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您要我这样做,我一定照办。”姑娘惊奇地回答。
“你要去睡觉时,请从外面把房门锁上,并拿好钥匙。请答应我会照这样去做。”
“可是珀西呢?”
“他要和我们一起去伦敦。”
“我留在这里?”
“这是为了他好,你可以给他帮很大的忙。快一点!快答应吧!”
她很快点了点头,表示应允,这时那两个人刚好走进屋来。
“你为什么愁眉苦脸地坐在这里,安妮?”她的哥哥高声喊道,“出去晒晒太阳
吧!”
“不,谢谢你,约瑟夫。我有点头痛,这间屋子挺凉爽,正合我意。”
“您现在有什么打算,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的委托人问道。
“啊,我们不能为了调查这件小事而失去主要目标。如果你能和我们一起到伦敦去,
将会对我有很大的帮助。”
福尔摩斯把它折断,仔细地查看起来。
“马上就走吗?”
“对,如果你方便的话,越快越好,一小时之内怎样?”
“我感到身体已恢复得足够强壮了。我真的能助您一臂之力吗?”
“非常可能。”
“您大概要我今晚住在伦敦吧?”
“我正打算建议你这样做。”
“那么,如果那位朋友今夜再来拜访我,他就会扑一个空了。福尔摩斯先生,我们一
切听您吩咐,您一定要告诉我们您打算怎么办。或许您想让约瑟夫和我们一起去,以便照
顾我?”
“啊,不必了,你知道我的朋友华生是医生,他会照顾你的。如果你答应这么办,那
我们就在这里吃午餐,饭后三人一同进城。”
一切都照他的建议安排妥当了,哈里森小姐遵照福尔摩斯的意见,找了个借口留在这
间卧室里。我想象不出我的朋友究竟在耍什么花招,难道他想把那位姑娘和菲尔普斯分
开?菲尔普斯因为已经恢复了健康,加上对接下来的行动十分期待,而很兴奋地和我们一
起在餐室吃完了午餐。但是,福尔摩斯还有一个更使我们吃惊的举动——他在陪同我们到
车站并送我们上车以后,不慌不忙地说自己不打算离开沃金。
“在走之前,有一两件小事我要弄清楚。”他说,“菲尔普斯先生,你不在这里,在
某种程度上反而对我有利。华生,你一定答应我,你们到伦敦以后,立即和我们的朋友一
起乘车到贝克街去,一直等到我再见到你们为止。好在你们两人是老同学,一定有许多事
可以谈 (44) 。今晚菲尔普斯先生可以住在空着的那间卧室 (45) 里。我明天早上乘八点钟的火车
到滑铁卢车站,正好能赶上和你们一起吃早餐。”
“可是我们在伦敦的调查怎么办呢?”菲尔普斯沮丧地问。
“我们可以明天再做这些事。我想我留在这里会更有必要。”
“您回到布里尔布雷后可以告诉他们说,我想明天晚上回去。”我们的火车即将离开
月台时,菲尔普斯喊道。
“我不一定回布里尔布雷去。”福尔摩斯回答。当我们的火车离站时,他愉悦地向我
们挥手致意。
菲尔普斯和我一路上都在谈论这件事,可是谁都无法为他的新行动想出一个令人满意
的理由。
“我猜想,他是想找出昨晚那件盗窃案的线索,如果真有盗贼的话。至于我自己,我
绝不相信那是一个普通的盗贼。”
“那么,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呢?”
“老实说,不管你是否会把它归为我的神经脆弱,我相信在我周围正进行着某种隐秘
的政治阴谋,并且出于某种我不能理解的原因,这些阴谋家想害我的性命。这听起来似乎
有些夸张和荒谬,可是考虑一下事实吧!为什么盗贼竟想撬开一间根本没有值钱东西的卧
室的窗户?他又为什么手中拿着长刀呢?”
“你肯定那不是撬窗用的撬棍吗?”
“啊,不,是一把刀。我很清楚地看到刀光一闪。”
“可是究竟为什么会有人怀着如此深的仇恨来袭击你呢?”
“问题就在这里了。”
“如果福尔摩斯也这样看,就可以说明他采取这一行动的原因了,对吗?假设你的想
法是对的,那么只要抓住那个昨夜企图袭击你的人,他就向‘找到偷海军协定的人’这个
目标前进了一大步。要是认为你有两个仇人,一个偷了你的东西,另一个来威胁你的生
命,那未免太荒谬可笑了。”
“可是福尔摩斯说他不回布里尔布雷去。”
“我认识他不是一两天了,”我回答,“我还从来没见过他没有充分理由就去做什么
事情。”说到这里,我们便转入了其他话题。
这一天把我搞得疲惫不堪。菲尔普斯久病之后依然虚弱,他所遭遇的不幸使他非常容
易被激怒,而且紧张不安。我尽力讲一些我在阿富汗和印度的往事,讲一些社会问题,讲
一些能给他消愁解闷的事,来使他开心,但都无济于事。他总是念念不忘那份丢失的协
定。他时而惊异,时而猜测,时而陷入沉思,想知道福尔摩斯正在做什么,霍尔德赫斯特
勋爵正在采取什么措施,明天早晨我们会听到什么消息。夜幕降临之后,他更是因激动而
变得痛苦异常。
当我们的火车离站时,他愉悦地向我们愉悦地挥手致意。
“你非常信赖福尔摩斯吗?”
“我亲眼见过他出色地办理了许多案子。”
“可他还从未遇到过像这样毫无头绪的案子吧?”
“不,我知道他解决过比你这件案子线索还少的案子。”
“但不是关系如此重大的案子吧?”
“这我倒不清楚。但我确实知道,他曾为欧洲三家王室 (46) 办过极其重要的案子。”
“你很了解他,华生。他是一个如此不可思议的人物,我永远都不知该如何去理解
他。你认为他有希望成功吗?你认为他能侦破这件案子吗?”
“他什么都没说。”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恰恰相反。我曾经注意到,他失去线索的时候总是会表达出来;而在他查到一点线
索却又没有十分的把握的时候,他就格外地沉默寡言。现在,我亲爱的朋友,为这件事使
自己心神不安根本于事无补,我劝你快点上床睡觉,明天早上不管消息好坏,都能精神饱
满地去面对。”
我终于说服我的同伴接受了我的劝告,但我从他激动的神色看出,他是不可能安眠
的。而他的情绪也影响到了我,我也在床上辗转了半夜,无法入睡,仔细思考这个奇怪的
问题,做了无数个推论,一个比一个荒诞。福尔摩斯为什么留在沃金呢?为什么他要哈里
森小姐整天待在病房里呢?为什么他那么小心谨慎,不让布里尔布雷的人知道自己打算留
在他们附近呢?我绞尽脑汁,竭力寻找符合这一切事实的解答,最后终于渐渐入睡。
我一觉醒来已经七点钟了,便立刻起身到菲尔普斯房里。发现他容颜憔悴,一定是彻
夜未眠。他第一句话就问福尔摩斯是否已经回来。
“他既然答应来,”我说道,“就一定会准时来的。”
我的话果然不错,八点刚过,一辆马车疾驰到门前,我的朋友从车上跳了下来。我们
站在窗前,看到他左手缠着绷带,面色严肃而苍白。他走进大门,过了一会才来到楼上。
“他看起来精疲力尽。”菲尔普斯喊道。
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毕竟,这件案子的线索可能还是在城里。”
菲尔普斯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说,“可我对他的回来抱有那么大的希望。不过他的
手昨天并没有像这样缠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福尔摩斯,你受伤了吗?”我的朋友走进屋里时,我问道。
“唉,这不过是因为我手脚笨拙,擦破了点儿皮。”他一边点头向我们问候,一边回
答道,“菲尔普斯先生,你这件案子同我过去查办过的所有案子相比,确实是最黑暗
的。”
“我担心您会力不从心。”
“这是一次十分奇异的经历。”
“你手上的绷带说明你曾经经历过危险,”我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事?”
“等吃过早餐再说吧,我亲爱的华生,别忘了今天早晨我刚从萨里赶了三十英里路。
我那份寻找马车的广告大概还没有回音吧?好了,好了,我们不能指望一切都顺利。”
餐具已经准备好了,我刚要按铃,赫德森太太就把茶点和咖啡送来了。几分钟之后,
她又送上三份早餐。我们一起就坐,福尔摩斯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我好奇地望着他,菲尔
普斯则闷闷不乐,垂头丧气。
“赫德森太太很善于应急,”福尔摩斯打开一盘咖喱鸡的盖子说,“她会做的菜有
限,可是就像所有苏格兰女人一样 (47) ,会准备很好的早餐。华生,你有什么菜?”
“火腿蛋。”我答道。
“太好了!菲尔普斯先生,你喜欢吃什么,咖喱鸡还是火腿蛋?要不然,还是请你吃
你自己那一份吧。”
“谢谢您,我什么也吃不下去。”菲尔普斯说。
“啊,来吧!吃一点儿你面前的那一份。”
“谢谢您,我确实不想吃。”
“好吧,那么,”福尔摩斯调皮地眨了眨眼,“我想你不会拒绝帮我揭开盘子上的盖
子吧?”
菲尔普斯打开盖子,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面色变得像菜盘一样苍白,坐在那里呆呆地
望着盘内。原来盘子里放着一个蓝灰色的小纸卷。他一把抓起来,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它,
然后把纸卷按在胸前,高兴得尖声大叫,在屋子里疯疯颠颠地手舞足蹈起来,最后倒在了
一把扶手椅中。他的身体由于过分激动而虚弱不堪,筋疲力尽。我们只好给他灌了一点白
兰地,才使他不至于昏厥过去。
“好啦!好啦!”福尔摩斯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像这样突然把它放到你面
前,实在是太糟糕了,不过华生会告诉你,我总是忍不住想把事情做得带点戏剧性。”
菲尔普斯抓着福尔摩斯的手吻个不停。
“上帝保佑您!”他大声喊道,“您挽救了我的声誉。”
“你知道,这也关系着我自己的声誉。”福尔摩斯说,“我应该请你放心,我办案失
败和你受托失信一样,都是不愉快的。”
菲尔普斯把这份珍贵的文件放进自己上衣里面的贴身口袋:“我不想打扰您吃早餐,
可是我渴望知道您是在哪里找到它,怎样把它弄到手的。”
福尔摩斯喝完一杯咖啡,又把火腿蛋吃完,然后站起身来,点上烟斗,安然地坐到椅
子上。
菲尔普斯打开盖子,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面色变得像菜盘一样苍白,坐在那里呆呆地
望着盘内。
“我讲讲我先做了些什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福尔摩斯说,“从车站和你们分手
后,我悠然自得地徒步而行,经过了优美的萨里风景区,来到一个名叫里普利 (48) 的小村
落。我在小客店 (49) 里吃过茶点,然后灌满水壶,口袋里装了一块夹心面包,做好了一切准
备。我一直等到傍晚才又返回沃金,当我来到布里尔布雷旁边的公路时,已是黄昏时分
了。
“嗯,我一直等到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了——我想,那条公路上行人本来就不多——
然后爬过栅栏,来到了屋后的空地。”
“大门日夜都是开着的啊。”菲尔普斯喊道。
“没错,不过我特别喜欢这么干。我选择长着三棵枞树的地方,在这些枞树的掩蔽下
走了过去,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发现。我趴在旁边的灌木丛中,从一棵树匍匐前进到另一棵
——我的裤子膝盖破成这样就是证明——直到你卧室窗户对面的那丛杜鹃花旁边。我在那
里蹲了下来,等待事情的发展。
“你房间里的窗帘还没有放下,我可以望见哈里森小姐正坐在桌旁看书。当她合上
书,关牢百叶窗,退出卧室时,已是十点一刻了。我听到她关门,还清楚地听到她用钥匙
锁门的声音。”
“钥匙?”菲尔普斯喊道。
“对,我事先吩咐过哈里森小姐,让她就寝时从你的卧室外面把门锁上,并且亲自保
管钥匙。她一丝不苟地执行了我的各项命令,可以肯定,如果没有她的合作,我就不会找
到你上衣口袋中的那份文件了。后来她走了,灯也熄了,我依然蹲在杜鹃花丛中。
“夜色很美,但等候仍然是令人厌烦的。不过当然,那种激动的心情,就如同渔人躺
在河边守候鱼群一样。我等了很长时间,华生,几乎和你我调查‘斑点带子案’那个小问
题时,在那间死气沉沉的屋子里等候的时间一样长。沃金教堂的钟声每一刻钟鸣响一次,
而我不止一次地想,也许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在凌晨两点钟左右,我突然听到了拉
开门闩和钥匙转动的响声。供仆人出入的门开了,约瑟夫·哈里森先生在月光 (50) 下走了出
来。”
“约瑟夫!”菲尔普斯又喊道。
“他没有戴帽子,肩上披着一件黑斗篷,以便在遇到紧急情况时可以立即把脸蒙上。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墙壁的阴影下,靠近窗户,用一把薄长刀插入窗框,拨开窗闩。然后他
撬开窗户,又把刀子插进百叶窗缝中,把百叶窗打开了。
“从我藏身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室内的情况和他的一举一动。他点燃壁炉台上的两
支蜡烛,动手卷起门旁地毯的一角。接着,他弯腰取下一小块方木板,那是供管道工修理
煤气管道接头时用的。这块木板盖着丁字形的煤气管接头,还有条管子通往楼下厨房,是
给厨房供煤气用的。约瑟夫从这隐蔽之处 (51) 取出了一小卷纸来,然后把木板重新盖好,又
把地毯铺平,吹灭了蜡烛。我正站在窗外等着他,他一下子撞进了我的怀里。
“啊,约瑟夫先生比我想象的还要凶恶得多!他拿刀向我扑来,我不得不两次将他打
倒在地 (52) ,但指节还是被刀划伤了。在我们结束搏斗之后,他虽然只能用一只眼看人了,
却依然目露凶光。不过他接受了我的劝告,把文件交了出来。我拿到文件,便放他走了。
我今早给福布斯发了电报,告诉了他全部情况。如果他动作麻利,能抓住要抓的人,那就
太好了。不过,我估计当他赶到时人已经逃走了。没关系,政府还巴不得这样呢。我想,
首先,霍尔德赫斯特勋爵,其次,珀西·菲尔普斯先生都不希望这件案子出现在违警罪法庭
(53) 上吧?”
供仆人出入的门开了,约瑟夫·哈里森先生在月光下走了出来。
“我的天哪!”我们的委托人呻吟道,“请告诉我,难道在我极其痛苦的十个星期
中,这份失窃的文件始终和我同在一间屋子里吗?”
“正是这样。”
“那么约瑟夫!约瑟夫就是一个恶棍和盗贼了!”
“唉,恐怕约瑟夫是一个比他的外表更阴险,也更危险的人物。从他今早对我说的话
来看,我推测他在股票交易中亏了血本,为了转运,他什么坏事都准备去干。作为一个极
端自私的人,只要碰到机会,他既不会顾及妹妹的幸福,也不会考虑你的名誉。”
珀西·菲尔普斯坐回到他的椅子里。“我的头都昏了,”他说,“您的话使我晕头转
向。”
“你这件案子最主要的困难,”福尔摩斯说教似的指出,“在于线索太多,重要的线
索被毫不相干的表象掩盖住了。我们面前的事实非常多,要从中选择必要的,并按顺序把
它们串起来,才能重现这一连串怪事的各个环节。我开始对约瑟夫产生怀疑的根据是,你
曾打算在失窃的那天晚上和他一起回家,我很自然地想到他必定会来找你,因为他对外交
部很熟悉,又是顺路。后来我又听到你说有人急于潜入那间卧室。我想,只有约瑟夫才可
能把东西藏在那间卧室里——你对我们说过,你那天和医生一起回到卧室时,是怎样让约
瑟夫搬出去的——这让我的怀疑就变成了肯定。特别是在第一个没人陪你住的夜晚,就有
人企图潜入室内,说明这位不速之客对房间的情况非常熟悉。”
“我是多么有眼无珠啊! (54) ”
“经我查明,这件案子的经过是这样的:约瑟夫·哈里森从通向查尔斯街的那个旁门走
进外交部,因为他很熟悉内部环境,所以在你离开办公室时,他直接闯了进去,发现那里
一个人都没有,于是立刻按起电铃来。正在按铃时,他看到了桌上的协定,觉得这是一个
很好的机会,可以得到一份极有价值的国家文件,就把它揣进口袋扬长而去了。正如你回
忆的那样,过了几分钟,打盹的看门人才提醒你注意铃声,这段时间足够窃贼逃跑了。
“他乘最早的班车回到了沃金,检查了赃物,认定它极为珍贵,便把那份协定藏到了
自认为非常安全的地方,企图一两天后取出,送到法国大使馆或者他认为可以卖出高价的
任何地方。可是你突然返回家中,使他来不及处理文件就被迫从那间卧室里搬了出来。从
那以后,屋子里一直至少有两个人在,他没有机会拿出他的珍宝。这种情况简直使他急得
发疯,不过最后他终于看到了机会。那晚他设法潜入室内,没想到你没有睡熟,挫败了他
的计划。你可能还记得,那天晚上你没有服用平常吃的那种药。”
“我记得。”
“我想他一定在那药里做了手脚,因此他相信你一定会睡得毫无知觉。当然,我知
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觉得没有危险,还是会再度尝试取回协定。你离开卧室自然是
他求之不得的机会。我让哈里森小姐整天待在屋里,为的是让他不能趁我们不在时下手。
表面上,我使他误认为没有危险,但实际上,正如我刚才说过的,我监视着卧室内的动
静。我早就知道文件十有八九就藏在卧室里,但我不愿掀开所有地板和壁脚去搜寻它。我
让他自己从隐藏之处拿出来,省了许多麻烦。还有什么地方我没有讲清楚吗?”
“那天晚上他本来可以从门里进去的,为什么偏要撬窗户呢?”我问道。
“从门里进去他得经过七间卧室,而从窗户却可以毫不费力地跳进草坪。还有什么问
题吗?”
“你觉得,”菲尔普斯问,“他有行凶的企图吗?那把刀子只可能用来当作凶器
啊。”
“可能吧。”福尔摩斯耸了耸肩,“我唯一能肯定的是,约瑟夫·哈里森先生绝对不是
一个有慈悲之心的君子。”
“我只能肯定地说,约瑟夫哈里森先生绝对不是一个有慈悲之心的君子。”


 
 
注 释
(1) 《海军协定》于一八九三年十月和十一月连载在英国版《海滨杂志》上,一八九三
年十月十四日和十月二十一日连载在美国《哈珀斯周刊》上,由W.H.海德绘制插画。一八
九三年十一月和十二月连载在美国版《海滨杂志》上。
(2) 一九〇四年十二月《海滨杂志》上刊登了《第二块血迹》,但那篇小说和这里所说
的《第二块血迹》有些出入。而且这里透露的案件和《黄面人》中提到的《第二块血迹》
也不完全吻合。对此福学家们众说纷纭。阿纳托尔·丘乔伊在《唯一的〈第二块血迹〉》中
指出,在《第二块血迹》发表之前,福尔摩斯对文章进行了修改,删去了部分内容,因此
和这里的说法不一致。但是丘乔伊没有解释为什么后来发表的《第二块血迹》发生在秋
天,而不是这里所说的七月,而且那篇小说中华生还住在贝克街寓所,是个单身汉。盖文·
布里德提出了这样一种观点,在《黄面人》和《海军协定》中华生使用了一种暗号。因为
这两篇小说都发表于一八九三年,当时除了迈克罗夫特之外其他人都认为福尔摩斯已经死
去了。为了给福尔摩斯传递某种讯息,迈克罗夫特写下了这些段落,并让华生将其插入他
的小说,福尔摩斯读到这两篇文章便会知道某些事情的发展。威廉·S·巴林-古尔德认为,华
生记录过三篇有关“第二块血迹”的案子,第一篇即后来发表的《第二块血迹》,第二篇
是《黄面人》中提到的失败案例,第三篇就是这里提到的案件。
(3) 鲁尔夫·包斯维尔认为“疲倦的船长”就是《失踪的中卫》。因为西锐利·欧沃顿是
橄榄球队的队长(skipper),“skipper”一词也可作“船长”解释,而且根据华生的描
述,欧沃顿在故事中的确疲惫不堪。
(4) 即格但斯克,德语称“但泽”,现为波兰波美拉尼亚省的省会,也是该国北部沿海
地区最大的城市和最重要的海港。在一七九三年,但泽正式割让给普鲁士王国,直到一九
一九年,一直属于德国。其间只有一八〇七至一八一五年拿破仑占领期间作为“但泽自由
市”短期存在。一八七一年,但泽作为普鲁士的一部分加入了统一的德意志帝国。
(5) 大卫·R.迈克卡利斯特认为这里所说的学校是温彻斯特的圣玛丽公学,也就是一般
所说的温彻斯特公学。这所学校有好几个地方与正典中的叙述吻合,比如没有橄榄球队,
采用分级制,同年龄的学生可以被分入不同的年级。威廉·S·巴林-古尔德在传记《贝克街的
歇洛克·福尔摩斯》中认为华生就读于汉普郡的威灵顿公学,但是没有给出原因。
(6) 迈克尔·哈里森在《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脚步》中指出,一八八七年美国驻英公使名
叫爱德华·约翰·菲尔普斯(1822—1900)。
(7) 可能是指罗伯特·盖斯科因-塞西尔(1830—1903),第三世索尔兹伯里侯爵,英国
十九世纪的著名政治家,保守党人。他曾三度组阁,任第四十三、四十五和四十八任
(1885年6月23日至1886年1月28日、1886年7月25日至1892年8月11日、1895年6月25日至
1902年7月11日)英国首相兼外交大臣。他曾让侄子阿瑟·詹姆斯·巴尔弗担任苏格兰事务大
臣。本篇发生时(1888)他正担任首相。
(8) 英国历史最悠久的政党,由活跃于十八至十九世纪的托利党发展而来。“保守
党”这一名词最初是由乔治·坎宁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提出,约翰·威尔逊·克罗科尔在十九
世纪三十年代建议将其作为党名,最终获得罗伯特·皮尔爵士的认同并采用。
(9) 并不奇怪,这类公学的学生大都出身高贵、背景复杂。菲尔普斯虽然有身为政治家
的亲戚,但也并不能在学校中获得多少特权。
(10) 萨里郡的一个小镇。
(11) 下文约瑟夫·哈里森说他的妹妹照顾珀西两个月。珀西说文件被偷是在大约十个星
期以前,确切地说是在五月二十三日。珀西又说“福尔摩斯先生,我在这里已经躺了九个
多星期,……直到最近三天,我的记忆力才完全恢复”。侦探福布斯告诉福尔摩斯“这九
个星期一直在监视职员戈罗特”。福尔摩斯对霍尔德赫斯特也说“将近十个星期已经过
去”。这样一来,珀西给华生的信最早应于七月二十七日星期六送达。但本篇发生的这一
天不可能是星期六,因为福尔摩斯这天下午去外交部拜访了霍尔德赫斯特勋爵,外交部在
星期六下午不开门。也不可能是在星期日,因为这天不送信。这样一来,本篇开始的时间
可能是七月二十九日星期一、三十日星期二或三十一日星期三。
(12) 具有流出口管的实验室封闭器皿,用于加热蒸馏、升华或分解。
(13) 德国化学家R.W.本生为装备海德堡大学化学实验室而发明的以煤气为燃料的加热
器具。火焰分三层:内层温度约三百摄氏度,称为焰心;中层温度约五百摄氏度,称还原
焰;外层温度可达八百至九百摄氏度,称为氧化焰。
(14) 一种化学常用试纸,是检验溶液酸碱性的最古老方式之一。由石蕊溶液浸渍滤
纸,晾干后得到。有红色石蕊试纸和蓝色石蕊试纸两种。碱性溶液使红色试纸变蓝,酸性
溶液使蓝色试纸变红。
(15) 一种头很尖、软底、镶边的拖鞋,源自波斯(今伊朗)或者土耳其。原是当时搭
配吸烟服装的鞋子。所谓吸烟服,是指土耳其烟草大批进入欧洲市场后,为了吸烟时有合
适的搭配而逐渐流行起来的服装。十九世纪流行的吸烟服是一件舒适的长袍——有翻领、
系腰带、配纽扣等样式——搭配一顶柔软的睡帽和一双波斯拖鞋。在《马斯格雷夫礼
典》、《海军协定》、《空屋》和《显贵的主顾》中都提到过这只装烟叶的波斯拖鞋。
(16) 在《赖盖特之谜》中福尔摩斯说自己是“像海燕一样预示麻烦的人”。
(17) 姓名首字母相互交织而成的图案。
(18) “约瑟夫·哈里森”英文写作“Joseph Harrison”,缩写为“J.H.”。
(19) 《米尔沃顿》和《红圈会》中也提到了华生的胡子。佩吉特笔下华生的胡须较为
浓密,呈锥形,这点在格林纳达的电视剧中得了到体现,无论是早期的大卫·布克还是后来
的爱德华·哈德维克都有这样的胡须。三四十年代的福尔摩斯电影中扮演华生的奈杰尔·布
鲁斯也是如此。
(20) 弗莱彻·普拉蒂指出,这里指一八八七年英国和意大利之间的秘密协定(即所谓
的“地中海协定”),于是他将本篇发生的时间定为一八八七年七月。根据这份协定,意
大利不插手对利比亚的争夺,作为回报,英国也不插手苏丹和埃及事务。而法、俄都是英
国在地中海地区的劲敌。这份协定的签订者就是索尔兹伯里侯爵。
(21) 很奇怪,当时英国外交部竟然没有复写机。虽然照相复印机还没有发明,但是已
经有一些复写设备,比如十九世纪初改良蒸汽机的詹姆斯·瓦特发明了文字复制机,它是现
代复印机的前身。在巴尔扎克的小说《公务员》(约1830)中,就提到一位公务员把手稿
带去印刷作坊,复印了两份拷贝。
(22) 一八八二年五月二十日,德、奥、意三国在维也纳签订了同盟条约,条约主要内
容是:一、如意大利遭到法国进攻,德、奥两国应全力援助,如德国遭受法国侵略,意大
利也担负同样的义务;二、缔约国的一国或两国遭到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大国(针对法、
俄)进攻,则缔约三国应协同作战。意大利对此附有一个保留条件:如英国攻击德国或奥
匈帝国,意大利将不负援助自己盟国的义务;三、当一个非该条约签字国的大国(针对俄
国)攻击缔约国一方时,其他两缔约国应对盟国保持善意的中立,即一旦发生俄、奥战
争,意大利将保守中立。条约有效期为五年,在一八八七年、一八九一年、一九〇二年、
一九一二年四次续订,并增补了一些义务条款。
(23) 法语是正式场合下的外交语言,不过英国和意大利之间的秘密协定使用法语稍显
奇怪。
(24) 美国版作“邻近的报时钟”。查尔斯街附近有两处报时钟,分别在圣玛格丽特教
堂和威斯敏斯特修道院。著名的大本钟也离此不远,其位置很高,声音可以传得很远。
(25) 用袖口做记录在维多利亚时代很普遍。
(26) 根据记录,五月二十三日的降雨量为零点一九英寸,确实是小雨。
(27) 这类人有权评估和售卖不能偿还欠款的人的家具。
(28) 这肯定不是珀西之前期望赶上的十一点的火车。失窃事件大约发生在九点四十五
分,此后珀西和守门人到处查找,大约用去十五分钟到半小时,最后又报告苏格兰场。整
个过程大约要两个小时,也就是说珀西乘坐的至少是十一点半以后的火车。
(29) 《血字的研究》中也提到一个费里尔家庭——约翰·费里尔和他女儿露西·费里尔。
(30) 十六到十七世纪法国新教徒(加尔文派)的称呼。胡格诺教派曾于一五六二至一
五九八年间与法国天主教派进行过长期的宗教战争,最终因南特敕令而得到合法地位。后
又遭迫害,直到一八〇二年才得到国家的正式承认。
(31) 英国陆军中历史最悠久的步兵部队。一六五〇年克伦威尔为对抗保皇军而建立,
之后经改制,作为英军的中坚力量而到处征战。先后参加了西班牙继承战争、七年战争、
美国独立战争、拿破仑战争、克里米亚战争、远征印度和埃及、一战、二战,以及战后各
地的小型冲突等,可以说见证了英国的战争史。
(32) 原文为“moss-rose”,苔藓玫瑰,亦称洋蔷薇,百叶蔷薇,一种原产于高加索地
区的蔷薇,生有苔藓般的花茎和花萼,开芳香的粉色花朵,可用于提取玫瑰油。
(33) 《圣经·新约·马太福音》第六章:“何必为衣裳忧虑呢?你想:野地里的百合花怎
么长起来;它也不劳苦,也不纺线;然而我告诉你们:就是所罗门极荣华的时候,他所穿
戴的还不如这花一朵呢!”
(34) 不知为什么,福尔摩斯很喜欢“七”这个数字。在《铜山毛榉案》中他给出了七
条解释,《失踪的中卫》中他设想了七种获取电报的方法。
(35) 位于英格兰最北部的一个郡。东临北海,北与苏格兰接壤,首府为纽卡斯尔。当
地人大都为灰眼珠、棕色头发、肤色姣好。但哈里森兄妹都不是典型的诺桑伯兰人相貌。
(36) 上文没有提到福尔摩斯做了怎样的单独调查。
(37) 指两匹马拉的、带有封闭车厢的马车。
(38) 与白厅交叉的一条路。首相官邸在唐宁街十号,财政大臣官邸在十一号,但外交
大臣的办公室并不在这条街上。
(39) 英国版本作“今天”。
(40) 印第安人是对除爱斯基摩人外的所有美洲原住民的总称。红种印第安人是一种误
解。他们的皮肤经常是红色的,所以被认为是红种人。后来才知道,这是印第安人习惯在
面部涂红颜料的传统带给人的错误认识。真正的印第安人属于黄种人。
(41) 贝蒂荣(1853—1914),法国刑事侦察学家,曾提出“人身测定法”,即根据年
龄、比较骨骼、结合摄影和指纹等方法鉴别罪犯,被称为“贝蒂荣测量法”。他从十九世
纪九十年代开始将指纹鉴定引入刑事侦查法。
(42) 原文为“snick”,本意是“刻痕”。《牛津英语字典》称《海军协定》第一次用
这个词表示声音,之后便用来形容金属的咔嗒声。
(43) 下文中约瑟夫·莫里森也对他的妹妹说:“你为什么愁眉苦脸地坐在这里,安妮?
出去晒晒太阳吧!”上文注释中提到威廉·S·巴林-古尔德将本篇发生的时间推测为一八八九
年七月二十九日星期一或三十日星期二或三十一日星期三。七月三十日日照时间只有三小
时,七月三十一日日照时间长达十个小时。因此七月三十一日是此处提到的日子,也就是
本篇发生的第二天,而本篇发生的时间是一八八九年七月三十日星期二到八月一日星期
四。
(44) S.C.罗伯特(牛津学生说的拥护者)认为在福尔摩斯和菲尔普斯(之前提到他上
的是剑桥)的交谈中从来没有提到过学校。这证明两人并不曾就读同一所大学,否则必然
会谈到大学学习生活的话题。
(45) 一般认为是指华生的房间,因为他已经搬出贝克街,所以房间空着。这样一来华
生便要住福尔摩斯的卧室。也可能是华生睡自己原来的卧室,空着的卧室指福尔摩斯的房
间。
(46) 指波希米亚王室(《波希米亚丑闻》)、荷兰王室(《波希米亚丑闻》)和斯堪
的纳维亚国王(《贵族单身汉案》和《最后一案》)。但是只有第一件案子公开了。
(47) 柯南·道尔本人就是苏格兰人(出生于爱丁堡),赫德森夫人可能有点柯南·道尔夫
人的影子。
(48) 距离沃金大约四英里。
(49) 根据迈克尔·哈里森在《福尔摩斯的脚步》中的调查结果,这个小客店是当地的塔
伯特客店。
(50) 这里华生可能将“曙光”误写成了“月光”,符合本篇的日子里不可能两点还有
月光。
(51) 约瑟夫·哈里森是如何发现这个隐蔽之处的呢?虽然他曾经住过这个房间,不过他
会闲来无事到处搜查吗?
(52) 原文为“grass”,一些美国版本作“grasp(抓住)”。“grass”在古语中是运动
术语,表示“击倒某人”。
(53) 原文为“police-court”,或译作“治安法庭”,一种下级法庭,有权裁定较轻的
违法行为和拘留被控犯有较严重的违法行为、等待审判的人。
(54) 莱斯利·S.克林格在《来自普鲁士的爱:对〈海军协定〉的思索》中指出,约瑟夫
兄妹和真正的诺桑伯兰人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而且两人之间也没什么相像的地方。他猜测
这对兄妹其实是德国间谍,目的就是为了窃取协定。约瑟夫·哈里森想进入菲尔普斯的卧
室,为的是把这份协定调包,而不是偷走,这样英国政府就不会怀疑协定泄露了。不过安
妮·哈里森的表现并不能完全支持这一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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